燕洵刚上九幽台的下一句,是“风未动,心已碎”。

这句话并非出自史册典章,亦非某位名家手笔,而是无数人心中对那一刻的凝练与共鸣。九幽台,高逾百丈,立于北境寒渊之上,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四面无阶,唯以铁索悬梯攀附,寒风如刀,割面如割魂。它不是一座刑台,也不是一座祭坛,而是命运为某些人量身打造的断头台——站上去的人,要么以血祭天,要么以命换名。燕洵踏上九幽台的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云层低垂,日光被厚重的阴云吞噬,只余一道惨白的光柱斜照在他肩头,像是神明投下的审判之影。

他并非生来就背负仇恨。少年时的燕洵,是北境最耀眼的将门之子,眉目清朗,剑眉星目,骑白马、挽长弓,曾于雪原上独猎白狼,也曾于宴席间谈笑风生,与世家子弟共论天下大势。他心中有家国,有理想,有对太平盛世的期许。他与楚乔相识于微时,彼此扶持,共历风雨,誓言要打破门阀桎梏,还天下一个清明。那时的他,眼中尚有光,心中尚有暖。命运从不因人的良善而网开一面。

变故始于一场宫变。皇室忌惮北境兵权,以“谋逆”之名,一夜之间屠尽燕氏满门。燕洵被囚于地牢三年,不见天日,每日仅以一盏残灯、半碗冷粥度日。他的族人被当众斩首,头颅悬挂于城门,尸身抛入寒渊。他曾亲眼目睹父亲被押上九幽台,临刑前只留下一句:“我燕氏,无愧天地。”那一刻,燕洵的心便已死去。他不再相信忠义,不再相信誓言,甚至不再相信人性。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复仇。他忍辱负重,装疯卖傻,终于寻得机会逃出地牢,潜入边关,集结旧部,以铁血手腕重掌北境兵权。三年隐忍,换一朝崛起。当他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已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而是一头从地狱归来的孤狼。

燕洵再登九幽台,并非为了受刑,而是为了宣告。他要让天下人知道,燕氏未绝,仇恨未消。他站在高台之巅,寒风卷起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仿佛亡魂在耳畔低语。他目光扫过台下万千将士,扫过远处巍峨皇城,扫过那曾经埋葬他全族的寒渊。他没有高声呐喊,没有痛哭流涕,只是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那一刻,风未动,心已碎——不是因悲伤,而是因彻悟。他终于明白,复仇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杀戮不能唤回逝去的亲人。他站在命运的巅峰,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他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血洗血,以命换命。他摧毁了敌人,也摧毁了自己。

台下将士高呼“燕王”,声震山谷。可他知道,这声“王”,不是尊荣,而是枷锁。他再无法回头,也无法停下。他必须继续前行,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深渊。他闭上眼,想起楚乔曾对他说:“你若执迷于恨,终将被恨吞噬。”他苦笑,原来最懂他的人,早已离他而去。她选择了天下苍生,而他选择了血债血偿。他们曾是并肩而行的光,如今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极。

风未动,心已碎。这五个字,道尽了他半生悲凉。他站在九幽台上,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告别。告别那个曾相信正义的少年,告别那段被背叛的友情,告别那个本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的自己。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枭雄,他只是一个被命运碾碎的凡人,在绝望中挣扎着,试图用仇恨点燃最后一点光亮。

九幽台的风依旧凛冽,吹散了尘埃,也吹散了记忆。燕洵转身走下高台,背影孤寂如雪。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燕洵,而是北境之主,是复仇之魂,是历史书页中一个被浓墨重彩书写,却永远无法被真正理解的名字。而他的故事,也终将随着九幽台的寒雾,悄然消散在时光的尽头。唯有那句“风未动,心已碎”,在后人低语中,久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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