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青云扶柳上,何须浊水困龙鳞。
这句诗出自一位无名氏之手,却因其意境高远、对仗工整,在文人墨客间悄然流传。它并非出自《全唐诗》或《宋词三百首》那样的经典选本,却在民间笔记、书院题壁、文人酬唱中屡屡现身。初读时,只觉是一幅清雅画卷:柳枝轻拂云端,青云缭绕,似有仙气升腾;再读时,却品出其中深意——青云扶柳,是自然之力的托举,是天地对柔韧之物的眷顾;而浊水困龙,则是现实对潜能的压抑,是世俗对高志的桎梏。两句之间,一扬一抑,一升一沉,构成一种深刻的生命隐喻。
人生在世,常如柳枝,看似柔弱,却能在春风中抽芽、在雨中舒展。柳不争高,却可拂云;不拒风,反借风势。它不争不抢,却自有青云相扶。这“青云”并非虚指,而是指那些看似无形却至关重要的助力:机遇、赏识、时势、贵人,甚至是内心的坚定信念。古往今来,多少寒门士子,出身微贱,却凭借一篇策论、一首诗赋、一次面圣,便如柳枝被青云托起,直上云霄。唐代的韩愈,少时孤苦,家贫无依,却以文章动天下,终成“文起八代之衰”的宗师;宋代的范仲淹,幼年丧父,寄居僧舍,苦读于寒窗之下,最终官至参知政事,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他们并非生来便立于青云之上,而是以坚韧之志、勤学之功,引得青云来扶。柳枝之柔,非弱也,乃顺势而为,借力而上。人亦如此,真正的智慧,不在于硬抗风雨,而在于懂得如何借势,如何在不争中成就大争。
世间亦有另一种命运:龙困于渊,鳞甲蒙尘。龙本应腾于九天,呼风唤雨,却因浊水所困,不得伸展。这“浊水”,是偏见、是制度之弊、是环境的压抑,更是自我怀疑与放弃。屈原投江,非因才不足,而是忠言逆耳,被放逐于江湖;李白“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虽有“天生我材必有用”之豪情,却终不得志于庙堂;苏轼一生三起三落,屡遭贬谪,却始终不改其志。他们如龙,却困于浊水。但可贵的是,他们并未因困而沉。屈原以《离骚》抒志,李白以诗酒自放,苏轼在黄州写下《赤壁赋》,于困顿中见天地。困龙不坠其志,浊水不染其心。这正是“何须浊水困龙鳞”的深意——真正的强者,不在于是否被环境所困,而在于能否在困中守志,在浊中自清。困龙终有腾云之日,只要心火不灭,鳞光犹在。
更进一步看,青云与浊水,并非绝对对立。人生往往在二者之间流转。今日青云扶柳,明日或陷浊水;今日困龙在渊,他日或风云际会。关键在于,人是否能在顺境中不骄,在逆境中不馁。柳枝被青云扶起,若得意忘形,折于风狂,便辜负了天恩;龙困浊水,若自暴自弃,沉沦泥沼,便辜负了本心。真正的智慧,是知进退、明得失、守本心。青云来时,顺势而为,不贪不妄;浊水至时,静心以待,不怨不尤。正如柳枝,风来则舞,风止则静,不因外物而失其本真。
“但得青云扶柳上,何须浊水困龙鳞”并非一句简单的励志之语,而是一种人生哲学的凝练。它告诉我们:人不必强求青云常在,也不必畏惧浊水临身。重要的是,在青云之下,能保持清醒,不因得意而忘形;在浊水之中,能坚守本心,不因困顿而失志。青云扶柳,是外在的机缘;不困龙鳞,是内在的定力。二者合一,方为圆满。
人生如柳,亦如龙。柔可拂云,刚可腾天。但得青云扶柳上,是命运的眷顾;何须浊水困龙鳞,是心性的自证。无论身处何境,只要心中有光,脚下有路,终能破云而出,见天地辽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