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江楼思嫣然,月照孤舟水如烟。

夜色如墨,缓缓铺展在江面之上,江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也携着几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我独自伫立江楼,凭栏远眺,目光所及,是浩渺烟波,是远山如黛,是点点渔火在远处摇曳。江楼孤高,四野寂寥,唯有江水低语,如诉如歌。这楼,曾几何时,也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之地,如今却只剩我一人,与这天地共守长夜。思及“嫣然”二字,心便如被细针轻刺,微微一颤。那名字,不只是一个称谓,而是一段时光,一种温度,一个早已远去却始终未曾被岁月磨灭的身影。

她名嫣然,笑时如春桃初绽,眸光流转间,似有星子坠入秋水。初见她,是在江畔的春日,柳絮纷飞,她着一袭素白长裙,立于渡口,手中执一卷诗书,低眉浅读。风起,书页翻飞,她抬眼,目光与我相接,唇角微扬,那一笑,便如春风拂过心湖,涟漪层层。此后,江楼便成了我们常聚之地。她喜登高望远,说高处能望见更远的天,望见未至的远方。而我,则偏爱听她吟诗,她嗓音清越,字字如珠玉落盘,尤以“独上江楼思悄然”一句最得我心。那时,我常笑她:“你既思悄然,又何必独上高楼?不如与我共饮一杯,把酒言欢,何须独对江天?”她却不答,只是轻笑,目光投向远方,仿佛那江流尽头,藏着某种她不愿言说的秘密。

后来,她走了。没有告别,没有书信,只留下一方素笺,上书:“江楼月冷,人归路远,愿君珍重。”我寻遍江畔,问遍渔人,皆无踪迹。有人说她随商船南下,有人说她入山修道,更有人说她早已病逝于途中。众说纷纭,我却始终不信她已离去。每逢月圆之夜,我必登江楼,望江而思,仿佛她仍在那处,执卷而立,回眸一笑。江水依旧,月影依旧,唯有她,成了我心中最深的执念。我开始明白,她当日所念“思悄然”,并非思念之“思”,而是“思而不见”的怅然,是明知不可得而仍愿登高望远的孤勇。她早已预知离别,却不愿道破,只以诗寄情,以笑掩愁。

岁月流转,江楼几度修缮,又几度荒废。我亦从青丝少年,步入中年。鬓边渐生华发,步履渐显蹒跚,唯有登楼之习不改。江风依旧,江水依旧,而我的思念,也如这江水般,日夜不息。某夜,月华如练,我独坐楼头,忽见江心一叶小舟缓缓驶来,舟上无人撑篙,却顺流而行,舟首立一女子,白衣胜雪,发丝轻扬。我心头一震,正欲呼喊,那舟却如幻影般,在月光下悄然消散,唯余水波荡漾,似从未出现。我怔立良久,终是苦笑。原来,她从未真正离开,她只是化作了这江上的风,这月下的影,这我心中永不熄灭的灯火。

“独上江楼思嫣然”,下一句,不是“月照孤舟水如烟”,而是“此心长寄碧云天”。

人生在世,总有些思念,无法抵达,却也无法割舍。它不因时间而褪色,不因距离而消散,反而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嫣然于我,已非一人之名,而是一种心境,一种对美好与纯粹的追求。她教会我,有些情感,不必占有,不必相守,只需在某个高处,某个夜晚,静静回望,便已足够。江楼依旧,江水长流,而我,终将在每一次登临中,与她重逢于月光之下,于风烟之间。

思念,原是生命中最温柔的坚持。它不求回应,不惧遗忘,只愿在某个瞬间,让心轻轻一颤,便知,那人,那情,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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