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潭上凄神寒骨的下一句是:“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这是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名句,出自其山水游记“永州八记”之一。这句话不仅描绘了小石潭清幽冷寂的自然环境,更深刻地传达了作者在贬谪生涯中孤寂、悲凉的心境。当人置身于山水之间,感官被自然之美所震撼,内心却往往被现实所牵动。柳宗元笔下的潭水,清澈见底,鱼影布石,却终究“不可久居”,这不仅是环境的清冷,更是心境的投射——外在的静美无法消解内在的孤愤。

柳宗元被贬永州十年,远离政治中心,身处荒僻之地,虽有山水为伴,却难掩内心的失落与压抑。《小石潭记》写于元和四年(公元809年),正值他贬谪中期。这一年,他常与友人游历永州山水,试图在自然中寻求慰藉。小石潭的发现,仿佛是命运给予他的一瞬光亮:潭水清冽,游鱼“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动静之间,生机盎然。这种生机并未带来持久的愉悦。随着观察的深入,环境由“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的生机,渐变为“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的幽闭。此时,“凄神寒骨”四字,如寒露滴落心间,将外在之景与内在之情融为一体。潭水虽美,却清冷得令人心神俱颤,寒意从脚底直透骨髓。这种“寒”并非气候所致,而是心灵在孤寂中感受到的彻骨之冷。柳宗元在潭边久坐,却终究无法停留,因为环境之“清”已超越物理的清凉,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压迫。他意识到,这清寂之境,正是自己命运的写照——远离喧嚣,却也被世界遗忘。

“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看似是对环境的客观评价,实则是对自身处境的深刻体认。在柳宗元的笔下,自然景物并非单纯的审美对象,而是情感的镜像。小石潭的“清”,映射出他品格的孤高;潭边的“寂”,映照出他仕途的落寞;“凄神寒骨”之感,则是他内心长期压抑的集中爆发。他并非不愿亲近自然,而是自然越美,越反衬出现实的残酷。当人处于极度孤独中,再美的风景也可能成为负担。正如陶渊明归隐田园,尚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因其心已安于田园;而柳宗元身处贬所,虽有山水可游,却始终无法真正“归隐”。他的“不可久居”,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精神上的无法安顿。他写下这篇游记,既是对美景的记录,也是对心境的梳理,更是对命运的无奈回应。文字中那“乃记之而去”的决绝,透露出一种清醒的疏离——他看透了这清寂之境与自身处境的共鸣,因而选择离开,以文字封存那一刻的触动。

从文学角度看,《小石潭记》的结尾极具张力。前文极写潭水之清、游鱼之乐、环境之幽,却在结尾陡然转折,以“凄神寒骨”收束,再以“不可久居”作结,形成强烈的情感落差。这种“乐景写哀”的手法,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常见的抒情策略。柳宗元并未直接抒发贬谪之苦,而是借景寓情,使情感在景物的层层递进中自然流露。读者在欣赏文字之美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作者内心的波澜。这种含蓄而深沉的表达,正是其文学魅力所在。后世读者之所以对“坐潭上凄神寒骨”一句念念不忘,不仅因其语言凝练、意境深远,更因其承载了士人面对逆境时复杂而真实的情感体验。在喧嚣的现代社会中,人们常感孤独、焦虑,而柳宗元笔下的“凄神寒骨”,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人类共通的精神困境——当外在环境过于清冷,当内心缺乏慰藉,再美的风景也难以久留。

柳宗元最终离开小石潭,但他留下了文字。这文字穿越千年,依然能触动人心。它告诉我们:自然之美固然令人向往,但若心灵无处安放,再美的风景也只是过客。真正的“久居”,不在于环境的清幽,而在于内心的安宁。柳宗元的“不可久居”,是一种清醒的自我认知,也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洞察。他无法在潭边停留,却能在文字中永驻。当我们重读“坐潭上凄神寒骨,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不仅是在欣赏一篇山水游记,更是在聆听一位古代士人灵魂的独白。那清冷的潭水,映照的不只是他的身影,还有千百年来无数在理想与现实间挣扎的灵魂。文字的力量,正在于此——它让瞬间的感悟,成为永恒的回响。

阅读剩余 0%
本站所有文章资讯、展示的图片素材等内容均为注册用户上传(部分报媒/平媒内容转载自网络合作媒体),仅供学习参考。 用户通过本站上传、发布的任何内容的知识产权归属用户或原始著作权人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联系我们反馈本站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