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通过精心收集,向本站投稿了2篇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以下是小编给大家整理后的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欢迎大家前来参阅。

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篇1: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那一年,一个叫唐八的人出世,天空落了一夜土,许多东西变得重起来:房顶、绳子、牛车、灯。

我早醒了一阵,天还没亮。父亲说好睡眠是一根长绳子,能把黑夜完全捆住。那个晚上我的睡眠又短了一截子。

我又一次看见天是怎么亮的。我睁大眼睛,一场黑风从眼前慢慢刮过去,接着一场白风徐徐吹来,让人睡着和醒来的,是两种不同颜色的风。我回想起谁说过的这句话。这个村子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一句话,每当我感受到一种东西,很快,空气中便会冒出一句话,把我的感受完全概括了。

这时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极轻微的一下。不像是鸟扇了扇翅膀、房边渠沟里一个水泡破了、有人梦中长叹一口气。我感到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因为多了一个人,这片天地间的空气重新分配了一次。

刘亮程: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如果在梦中,我不会觉察到这些。我的睡眠稍长一点,我便错过了一个人的出世。

梦见的人不呼吸我们的空气。我听见谁说过这句话,也是天快亮的时候,我从梦中醒来,一句话在枕旁等着我。我静静躺着,天空在落土。我想听见另一句。许多东西变得重起来。我躺了一大阵子,公鸡叫了,驴叫了,狗叫了。--我感觉到的一个人的出生始终没被说出来。

可能出生一个人这样平常的小事,从来没必要花费一句话去说。鸡叫一声就够了。驴叫一声,狗再叫一声,就够够的了。

可是那一天,村里像过年一样迎接了一个人的出生。一大早鞭炮从村南头一直响到村北头。我出门撒尿,看见两个人在路旁拉鞭炮,从村南开始,一棵树一棵树地用鞭炮连起来,像一根红绳子穿过村子,拉到村北头了还余出一截子。接连不断的鞭炮声把狗吓得不敢出窝,树震得簌簌直落叶子。

唐家生了七个女儿,终于等来了一个儿子。吃早饭时母亲说,今天别跑远了,有好吃的。

多少年来这个村庄从没这样隆重地接迎一个人。唐家光羊宰了八只,院子里支了八只大锅,中午全村人被请去吃喝。每人带着自家的碗和筷子,房子里坐不下,站在院子,院子挤不下的站在路上,蹲在墙头上。狗在人中间窜来窜去,抢食人啃剩的骨头。鸡围着人脚转,等候人嘴里漏下的菜渣饭粒。那顿饭一直吃到天黑,看不见锅、看不见碗了人才渐渐散去。

又过多少年(十三年或许八年,我记不清楚),也是在夜里,天快亮时,这个人悄然死去。空气依旧微微波动了一下,我没有醒来。我在梦中进沙漠拉柴禾,白雪覆盖的沙丘清清楚楚,我能看见很远处隔着无数个沙丘之外的一片片柴禾,看清那些梭梭的铁青枝干和叶子,我的牛车一瞬间到了那里。

那时我已经知道梦中的活不磨损农具,梦中丢掉的东西天亮前全都完好无损回到家里。梦中的牛也不耗费力气。我一车一车往家里拉柴禾,梦中我知道沙漠里的柴禾不多了,有柴禾的地方越来越远,要翻过无数个沙包。

我醒来的一刻感到吸进口里的气多了一些,天开始变亮,我长大了,需要更多一点的空气,更稠一些的阳光,谁把它们及时地给予了我。我知道在我的梦中一个人已经停止呼吸,这片天地间的空气又重新分配了一次。

我静静躺着,村子也静静的。我想再等一阵,我就能听见哭喊声,那是多少年前那一场热闹喜庆的回声,它早早地转返回来,就像是刚刚过去的事,人们都还没离开。

在这地方人咳嗽()一声、牛哞一声、狗吠虫鸣,都能听见来自远方的清晰回声。每个人、每件事物,都会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缓缓伸长,伸到看不见的遥远处,再慢慢返回到自己脚跟。

可是那个早晨,我没等到该有的那一片哭声。我出去放牛又回来,村子里依旧像往常一样安静。

天快黑时母亲告诉我,唐家的傻儿子昨晚上死了,唐家人也没吭声,悄悄拉出去埋了。

篇2:乡村哲学的神话---有感于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

乡村哲学的神话---有感于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

我是在一个夜晚展开对《一个人的村庄》的阅读。虽然这本书中的文章大多零零散散地读过,但整体接受一位“乡村哲学家”的泥土气息还是第一次。在阅读中我也时时警惕自己身在都市而对乡村抱以偏见的可能性。在刘亮程的笔下,贫瘠而荒凉的土地充满着童话色彩:“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弄笑了。一个人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对一朵花微笑》)刘亮程对土地的感情绝对是真诚的,也许正是这种对土地对乡村的绝对真诚与信仰的原因,使刘亮程丧失了对土地对乡村的批判性反思。刘亮程沉湎于“一个人的村庄”里不能自拔,对狗对马对驴对牛对风对草对虫子对一切生物与植物的想象性的赞美,让我们感动之余,也有一种怀疑:现实里的乡村也是这样美丽吗?

牧歌先生在阐释刘亮程的“乡村哲学”时说:“乡村哲学的最大特色是有一条巨大的根系,这条根系是连着人性的,甚至渗透着某种宗教气息。”然而在刘亮程的散文里,我们只看到对人性简单化的白描,人性的复杂与丑恶在刘亮程的笔下似乎全部消失了,贫瘠而落后的`乡村居然是一处香格里拉式的桃源?我个人以为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作家在试图逼近中国农村落后地区的真实境况时,不可能只是一味地赞美而缺乏必要的批判与反思。

刘亮程对于“一个人的村庄”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在《寒风吹彻》一文里,他悲悯地写道:“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我的一小炉火,对这个贫寒一生的人来说,显然杯水车薪。他的寒冷太巨大。一个人老的时候,是那么渴望春天来临。尽管春天来了,她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没有半瓣要开放的花朵。春天只是来到大地上,来到别人的生命中。但她还是渴望春天,她害怕寒冷。我围抱着火炉,烤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可惜这样的文字在刘亮程散文里实在太少了。过分的乡村偏爱,使刘亮程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城市进行批判:“这个城市正一天天长高,但我感到它是脆弱的、苍白的,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城市上点牛粪,我是个农民,只能用农民的方式做我能做到的,尽管无济于事。”(《城市牛哞》)然而乡村与农民的身份并不天然具有道德优越感,现实中的乡村与农民已经不代表美丽的田园风光与纯朴善良,我们不能对城市抱以信任,但对乡村同样不能抱以信任。更何况刘亮程的乡村哲学明显具有反现代性的一面,与历史潮流背道而驰。作家李锐对刘亮程有如此评价:“地域的偏远和辽阔,时间的舒缓和从容,生活的单纯和简练,不但使作者获得了天地万物的深情独处,对自己内心自由高远的开阔舒展;更使他远离了都市和都市各种各样的流行病。”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人的村庄”的视界又岂能包涵村庄以外的大千世界、滚滚红尘?都市存在各种各样的流行病,乡村又何尝是一方净土一处桃源呢?对乡村的怀旧之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仅仅怀旧是不够的。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打转时,他无法看到更辽阔的世界,村庄的历史养育与启蒙了他,但同时也局限了他的视域,如果刘亮程能够走出“一个人的村庄”,在城市里浮浮沉沉后,在对“鲜血淋漓”(李锐语)的反抗中,他的散文才有可能破茧而出,蜕化成新的自我。这样,走出村庄的刘亮程才会带给我们真正的惊喜。

《北京日报》2001年5月13日

阅读剩余 0%
本站所有文章资讯、展示的图片素材等内容均为注册用户上传(部分报媒/平媒内容转载自网络合作媒体),仅供学习参考。 用户通过本站上传、发布的任何内容的知识产权归属用户或原始著作权人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联系我们反馈本站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