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图图什么”通过精心收集,向本站投稿了20篇张爱玲《论写作》原文及读后感,下面就是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张爱玲《论写作》原文及读后感,希望大家喜欢阅读!

篇1:张爱玲《论写作》原文及读后感
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先生向我们说:“做文章,开头一定要好,起头起得好,方才能够抓住读者的注意力。结尾一定也要好,收得好,方才有回昧。”我们大家点头领会。她继续说道:“中间一定也要好——”还未说出所以然来,我们早巳哄堂大笑。
然而今天,当我将一篇小说写完了,抄完了,看了又看,终于摇摇头撕毁了的时候,我想到那位教师的话,不由得悲从中来。
写作果然是一件苦事么?写作不过是发表意见,说话也同样是发表意见,不见得写文章就比说话难。古时候,纸张笔墨未经发明,名贵的记录与训诲,用漆写在竹简上,手续极其累赘麻烦,人们难得有书面发表意见的机会,所以作风方面力求其简短含蓄,不许有一句废话。后来呢,有了纸,有了笔,可以一摇而就,废话就渐渐多了。到了现在,印刷事业发达,写文章更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不必郑重出之。最近纸张缺乏,上海的情形又略有变化,执笔者不得不三思而后写了。
纸的问题不过是暂时的,基本问题还是:养成写作习惯的人,往往没有话找话说,而没有写作习惯的人,有话没处说。我并不是说有许多天才没没无闻地饿死在阁楼上。比较天才更为要紧的是普通人。一般的说来,活过半辈子的人,大都有一点真切的生活经验,一点独到的见解。他们从来没想到把它写下来,事过境迁,就此湮没了。也许是至理名言,也许仅仅是无足重轻的一句风趣的插浑,然而积少成多,究竟是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项损失。举个例子,我认识一位太大,是很平常的一位典型太太,她对于老年人的脱发有极其精微的观察。她说:中国老太太从前往往秃头,现在不秃了。老太爷则反是,从前不秃,现在常有秃的。外国老太大不秃而老太爷秃。为什么呢,研究之下,得到如此的结论:旧时代的中国女人梳着太紧的发髻,将头发痛苦地往后拉着,所以易秃。男子以前没有戴帽的习惯,现在的中国男子与西方人一般的长年离不开帽子,戴帽于头发的健康有碍,所以秃头的渐渐多了。然则外国女人也戴帽子,何以不秃呢?因为外国女人的帽子忽大忽小,忽而压在眉心,忽而钉在脑后,时时改变位置,所以不至于影响到头皮的青春活力。
诸如此类,有许多值得一记的话,若是职业文人所说,我就不敢公然剽窃了,可是像他们不靠这个吃饭的,说过就算了,我就像捡垃圾一般的捡了回来。
职业文人病在“自我表现”表现得过度,以至于无病呻吟,普遍人则表现得不够,闷得谎。年纪轻的时候,倒是敢说话,可是没有人理睬他。到了中年,在社会上有了地位,说出话来有相当分量,谁都乐意听他的,可是正在努力的学做人,一味的唯唯否否,出言吐语,切忌生玲,总拣那烂熟的,人云亦云。等到年纪大了,退休之后,比较不负责任,可以言论自由了,不幸老年人总是唠叨的居多,听得人不耐烦,任是人情人理的话,也当做耳边风。这是人生一大悲剧。
真是缺乏听众的人,可以去教书,在讲堂上海阔天空,由你发挥,谁打阿欠,扣谁的分数——再痛快也没有了。不得已而求其次,惟有请人吃饭,那人家就不能不委屈一点,听你大展鸿论,推断世界大战何时结束,或是追叙你当年可歌可泣的初恋。
《笑林广记》里有一个人,专好替人写扇子。这一天,看见朋友手摇白折扇,立刻夺过来要替他写。那朋友双膝跪下。他搀扶不选道:“写一把扇子并不费事,何必行此大礼?”朋友道:“我不是求你写,我是求你别写。”
听说从前有些文人为人所忌,给他们钱叫他们别写,像我这样缺乏社会意识的,恐怕是享不得这种福了。
李签翁在《闲情偶寄》里说“场中作文,有倒骗主司人彀之法。开卷之初,当有奇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此一法也。终篇之际,当以媚语摄魂,使之执卷流连,若难送别,此一法也。”又要惊人,眩人,又要哄人,媚人,稳住了人,似乎是近于妻妇之道。由这一点出发,我们可以讨论讨论作者与读者的关系。西方有这么一句成语:“诗人向他自己说话,被世人偷听了去。”诗人之写诗,纯粹出于自然,脑子里决不能有旁人的存在。可是一方面我们的学校教育却极力的警告我们,作文的时候最忌自说自话,时时刻刻都得顾及读者的反应。这样究竟较为安全,除非我们确实知道自己是例外的旷世奇才。
要迎合读书的心理,办法不外这两条:(一)说人家所要说的,(二)说人家所要听的。
说人家所要说的,是代群众诉冤出气,弄得好,不难一唱百和。可是一般舆论对于左翼文学有一点常表不满,那就是“诊脉不开方”。逼急了,开个方子,不外乎阶级斗争的大屠杀。现在的知识分子之谈意识形态,正如某一时期的士大夫谈禅一般,不一定懂,可是人人会说,说得多而且精彩。女人很少有犯这毛病的,这可以说是“男人病”的一种,我在这里不打算多说了。
退一步想,专门描写生活困难吧。固然,大家都抱怨着这日子不容易过,可是你一味的说怎么苦怎么苦,还有更苦的人说:“这算得了什么?”比较富裕的人也自感到不快,因为你堵住了他的嘴,使他无从诉苦了。
那么,说人家所要听的吧。大家愿意听些什么呢?越软性越好——换言之,越秽亵越好么?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错误观念。我们拿《红楼梦》与《金瓶梅》来打比吧。抛开二者的文学价值不讲——大众的取舍并不是完全基于文学价值的——何以《红楼梦》比较通俗得多,只听见有熟读《红楼梦》的,而不大有熟读《金瓶梅》的?但看今日销路广的小说,家传户诵的也不是“香艳热情”的而是那温婉、感伤,小市民道德的爱情故事。所以秽亵不秽亵这一层倒是不成问题的。
低级趣味不得与色情趣味混作一谈,可是在广大的人群中,低级趣味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文章是写给大家看的,单靠一两个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究竟不行。要争取众多的读者,就得注意到群众兴趣范围的限制。
作者们感到曲高和寡的苦闷,有意的去迎合低级趣味。存心迎合低级趣味的人,多半是自处甚高,不把读者看在眼里,这就种下了失败的根。既不相信他们那一套,又要利用他们那一套为号召,结果是有他们的浅薄而没有他们的真挚。读者们不是傻子,很快地就觉得了。
要低级趣味,非得从里面打出来。我们不必把人我之间划上这么清楚的界限。我们自己也喜欢看张恨水的小说,也喜欢听明皇的秘史。将自己归人读者群中去,自然知道他们所要的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此外再多给他们一点别的——作者有什么可给的,就拿出来,用不着扭捏地说:“恐伯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吧?
“那不过是推诱。作者可以尽量给他所能给的,读者尽量拿他所能拿的。
像《红楼梦》,大多数人于一生之中总看过好几遍。就我自己说,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读到,只看见一点热闹,以后每隔三四年读一次,逐渐得到人物故事的轮廓、风格、笔触,每次的印象各各不同。现在再看,只看见人与人之间感应的烦恼。——个人的欣赏能力有限,而《红楼梦》永远是“要一奉十”的。
“要一奉十”不过是一种理想,一种标准。我们还是实际化一点,谈谈写小说的甘苦吧。小说,如果想引人哭,非得先把自己引哭了。若能够痛痛快快哭一场,倒又好了。无奈我所写的悲哀往往是属于“如匪浣衣”的一种。(拙作《倾城之恋》的背景即是取材于《柏舟》①那首诗上的:“……亦有兄弟,不可以据……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舰闵既多,受侮不少。……日居月诸,胡选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如匪浣衣”那一个譬喻,我尤其喜欢。堆在盆边的脏衣服的气味,恐怕不是男性读者们所能领略的吧?那种杂乱不洁的,壅塞的忧伤,江南的人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心里很‘雾数’。”“雾数”二字,国语里似乎没有相等的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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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诗经》中有两首题名都叫《柏舟》的诗,这里引用的是《国风·邶风》中的那首。
是个故事,就得有点戏剧性。戏剧就是冲突,就是磨难,就是麻烦。就连P.G.Wodehouse①那样的滑稽小说,也得把主人翁一步一步诱人烦恼丛中,愈陷愈深,然后再把他弄出来。快乐这东西是缺乏兴味的——尤其是他人的快乐。所以没有一出戏能够用快乐为题材。像《浮生六记》②,“闺房记乐”与“闲情记趣”是根本不便搬上舞台的,无怪话剧里的拍台拍凳自怨自艾的沈三白③有点失了真。
写小说,是为自己制造愁烦。我写小说,每一篇总是写到某一个地方便觉得不能写下去了。尤其使我痛苦的是最近做的《年轻的时候》,刚刚吃力地越过了阻碍,正可以顺流面下,放手写去,故事已经完了。这又是不由得我自己做主的……人生恐怕就是这样的吧?生命即是麻烦,怕麻烦,不如死了好。麻烦刚刚完了,人也完了。
写这篇东西的动机本是发牢骚,中间还是兢兢业业的说了些玩话。一班文人何以甘心情愿守在“文字狱”里面呢?我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文字的韵味。譬如说,我们家里有一只旧式的朱漆皮箱,在箱盖里面我发现这样的几行宇,印成方块形:
高州钟同济
铺在粤东省城城隍庙左便旧仓巷开张自造家用皮箱农包帽盒发客贵客光顾馈认招牌为记主固不误 光绪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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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P.G.Wodehouse,通译沃德豪斯(1881一1975),英国小说家和喜剧作家。以塑造“绅士中的绅士”吉夫斯(一位男仆)这一形象而闻名。1955年入美国籍。
②(浮生六记),笔记小说,清人沈复著。下文提到的“闺房记乐”与“闲情记趣”是该书的前两个部分。
③沈三白,即沈复,字三白。清乾隆、嘉庆时人,能文善画,有才名。
我立在凳子上,手撑着箱子盖看了两遍,因为喜欢的缘故,把它抄了下来。还有麻油店的横额大匾“自造小磨麻油卫生麻酱白花生酱提尖锡糖批发”。虽然是近代的通俗文字,和我们也像是隔了一层,略有点神秘。
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中曲里的几句套语:
五更三点望晓星,文武百官上朝廷。东华龙门文官走,西华龙门武将行。文官执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
照例这是当朝宰相或是兵部尚书所唱,接着他自思自想,提起“老夫”私生活里的种种问题。若是夫人所唱,便接着“老身”的自叙。不论是“老夫”是“老身”,是“孤王”是“哀家”,他们具有同一种的宇宙观——多么天真纯洁的,光整的社会秩序:“文宫执笔安天下,武装上马定乾坤!”思之令人泪落。
(原刊1944年4月《杂志》月刊第13卷第1期)
篇2:张爱玲《论写作》原文及读后感
张爱玲的《论写作》是一篇逻辑很缜密的散文,张爱玲通过极具说服力的事例论证了自己对于写作的看法。
张爱玲在开头通过举例中学先生在教学生作文时那种死板而可笑的语言来证明了写作文绝对不是教书先生可以教出来的,教书先生叫学生要把开头写好,这样会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可以引起读者的兴趣,要把结尾写好这样才能引起读者回味,最后又来一句叫学生要把中间也写好。这教书先生教了半天等于没教,说了半天也等于没说,因为大家都知道一篇好的文章当然是各个部分都写好,如果你按照教书先生的方法来写作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写好了。
张爱玲在文中认为其实写作并不难,因为写作不外乎是发表自己的意见,阐述自己的思想,在如今印刷工业以高度发达的今天,任何人都可以提笔写作,如果真要说写作难也只停留在古代没有发明纸的时候,人们运用昂贵的竹简写字,所以在写作时只能尽量省略话语,在写之前只能一想再想而深怕写错。但现在写作的纸张随处可见,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觉得写作难呢?一个人活了三四十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肯定多少会有自己对于人生,对于社会的感悟。而这些感悟便是一笔巨大的宝藏,是写作最好的素材,但很多人却放弃了自己在人世中所获的这笔宝贵的财产,不能提笔写下来与人分享。有的人是因为文化不高,无法下笔,这也只能是我们的损失了。可有些人读了十六年的书,还是不能提笔写作,这不免觉得让人可笑,就是发表自己的意见,阐述自己的思想有这么难吗?还是在学校被教书学生那些可笑的写作规则禁锢得连最起码的表达自己的思想也不会了?写作没有那么多规则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技巧,其实大家写作大家只要把握一点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可以写作了,所以写作完全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复杂。
张爱玲还在文中通过李签翁在《闲情偶寄》中对于写作的论述,西方文论对于写作的看法和学校教育对于写作的看法,这三者之间的矛盾来阐述了理论与实践是有着区别的,这三种看法在每种意义上都有着一定的道理,可是当自己要运用到写作上,可能就不那么管用了,就向大家所说的写作要迎合读者,顾及读者的反应,才比较安全。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可实际运用到写作却很难,一味的迎合很容易让人感到矫揉造作,惺惺作态,没有真情实感,人们便认为写得东西是假的,当然也不会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因此我们写文章一定不能去一味追求去迎合某一阶级的人群。张爱玲认为迎合读者应该把作品变得更加的“软性”。可以让它变得能够适应不同层次的读者。如果一个作者不能感动自己,那就更谈不上感动别人,因此迎合是一方面,自己在作品中融入感情才是至关重要的。
其实写作就是讲故事,我们把感人的故事记录下来,这就是写作,写作是通过笔和纸来讲故事,平时大家的讲故事是用嘴,我相信很多人在平时都是能说会道的,心中积累下了许多故事,只要我们把它用笔和纸“讲”出来这就是写作。
篇3:论张爱玲作文
论张爱玲作文
人们总在寻找一种精神,一种永存于历史而不会被湮灭的精神。我想,那是文字,一个人的文字。只有文字,才会被保留下来,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闪闪发光。
古今如此多的文人骚客,我却喜欢张爱玲,爱她我行我素,独标孤高,文字在她的笔下,才真正的有了生命。她会在作品里拉家常,但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外人窥测她的内心。她就像是雾,那片迷蒙的背后又有怎样的忧伤。“她是一个善于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享乐主义者,又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悲剧感的人;她是名门之后,贵府小姐,却骄傲的宣称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她悲天怜人,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背后的“可怜”,但实际生活中却显得冷漠寡情。”这段话或许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她的文章总是淡淡的,似乎每字每句间都透出了她的忧伤。我欣赏她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我还记得:张爱玲像是一坛陈酿,久埋在岁月的深处,突然有一天,得以重见天日,那醇厚的香味,便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她把人生看透了,放弃幻想,苦中作乐地去享受。她那辉煌人生下掩饰着那苍凉的底色,看破红尘般的叹息显得她是如此怅然。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她一生荣耀无数,但是,她的感情之路却是如此坎坷。她说:“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她是个异数,有人说:“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的孤寂。”这话在我看来一点也没错,她就像一个孤僻的'怪人,愿在极度的辉煌下沉寂下去。或许从来就没有人走进过她的心,将她读懂。
她的作品亦雅亦俗,在那个**的年代,唯有她书中的那小方的天地是宁静的。她这一生,既是惊天动地的却又是落寞寂静的。
她是一个怪人,却又是如此的耀眼,但她的世界,却又是如此的空荡。
篇4:张爱玲《论卡通画之前途》原文阅读
卡通画这名词,在中国只有十年以下的历史。但是,大概没有一个爱看电影的人不知道华德·狄斯耐的米老鼠吧?——卡通(Cartoon)的原有的意义包括一切单幅讽刺漫画,时事漫画,人生漫画,连续漫画等,可是我在这里要谈的卡通是专指映在银幕上的那种活动映画。
卡通画的事业现在可以算很光明灿烂了。画片除了配音之外,又加上绚烂的色彩;米老鼠的画像成为圣诞的商店里最好的点缀;有许多观众上电影院去专为看米老鼠。可是,让我们试问大多数的观众们,卡通画在他们心目中究竟占着一个什么地位?听听他们的回答吧!“卡通是电影院中在映完新闻片之后,放映正片之前,占去一段时间的娱乐,特为孩子们准备的。它负着取悦孩子们的使命,所以它必须要滑稽突梯,想入非非,我们不要它长,因为画出来的人物多看了要头晕,我们很赞成狄斯耐先生把许多名闻世界的古老童话搬上银幕,因为孩子们比较喜欢看活动的映画,不爱看书本中的呆板的插画。”那些好来坞的卡通画家竭力想迎合观众的心理,提高他们的作品号召力,于是他们排了队出发去搜寻有趣的童话,神话。滑稽的传说,如《玻璃鞋》、《小红风帽》之类,都是最可珍贵的材料。不过,近来这材料渐感缺乏,卡通画家们正感到无路可走的彷徨的苦闷。我们可以看见,在最近上映的几张卡通中,制作者们不得不借助美妙的音乐的伴奏来强调画面的动作,补救画面的空虚,结果轻重倒置,图画倒成了附庸在音乐之下的次要品了。即使古老的仙人故事的题材不缺乏,即使观众对于陈旧的米老鼠不感到厌倦,难道我们把这惊人的二十世纪美术新发明卡通画棗用来代替儿童故事的插画,就以为满足了吗?
决不。卡通画是有它的新前途的。有一片广漠的丰肥的新园地在等候着卡通画家的开垦。未来的卡通画决不仅仅是取悦儿童的无意识的娱乐。未来的卡通画能够反映真实的人生,发扬天才的思想,介绍伟大的探险新闻,灌输有趣味的学识。譬如说,“历史”,它就能供给卡通数不尽的伟大美丽的故事。这些诗一样的故事,成年地堆在阴暗的图书馆里渐渐地被人们遗忘了,死去了;只有在读历史的小学生的幻想中,它们有时暂时苏醒了片刻。卡通画的价值,为什么比陈列在精美展览会博物院里的古典的杰作伟大呢?就是因为它是属于广大的热情的群众的。它能够把那些死去了的伟大的故事重新活生生地带到群众面前。一个好的历史卡通必须使读过历史的.与未读过历史的人全懂得,而且必须引起他们的兴趣。将来,当卡通画达到它艺术的顶峰的时候,现在的这种滑稽的神话式的卡通并不会消灭,可是它只能在整个的卡通界中占着小小的一席地,“聊备一格”而已。
我真是高兴,当我幻想到未来,连大世界、天韵楼都放映着美丽的艺术的结晶棗科学卡通、历史卡通、文学卡通……的时候。
也许有人会怀疑。然而,不看见电影的榜样吗?电影在新发明时代,不是同样被认为是引儿童发笑的东西吗?然而现在有些影片的严肃的态度却可以做学校里课本的补助品了,并且有些电影的艺术价值是公认为足以永垂不朽的。卡通的价值决不在电影之下。如果电影是文学的小妹妹,那么卡通便是二十世纪女神新赐予文艺的另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了。我们应当用全力去培植她,给人类的艺术发达史上再添上灿烂光明的一页。
(一九三七年)
【张爱玲名字的来历】
张爱玲十岁的时候,母亲主张把她送进学校,父亲一再大闹着不依,最后母亲硬把她送去了,因为已经有相当 基础,所以进黄氏小学五年级插班就读,在填写入学证的时候,因为“张煐”这两个字嗡嗡地不响亮,她想给自己重取一个名字,一时踌躇着不知填什么名字好,支着头想了一会,说“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罢”,这个词描述她当时的心情:ailing,意为生病的;身体不舒服的;体衰的。张爱玲这个普通的名字只是母亲烦恼心情的随意表达,后来却响彻了整个文坛。母亲一直打算替她改而没有改,再后来,爱玲不愿意改,也没必要改了。
篇5:论张爱玲的精神
论张爱玲的精神700字
人们总在寻找一种精神,一种永存于历史而不会被湮灭的精神。我想,那是文字,一个人的文字。只有文字,才会被保留下来,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闪闪发光。
古今如此多的文人骚客,我却喜欢张爱玲,爱她我行我素,独标孤高,文字在她的笔下,才真正的有了生命。她会在作品里拉家常,但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外人窥测她的内心。她就像是雾,那片迷蒙的.背后又有怎样的忧伤。“她是一个善于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享乐主义者,又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悲剧感的人;她是名门之后,贵府小姐,却骄傲的宣称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她悲天怜人,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背后的“可怜”,但实际生活中却显得冷漠寡情。”这段话或许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她的文章总是淡淡的,似乎每字每句间都透出了她的忧伤。我欣赏她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我还记得:张爱玲像是一坛陈酿,久埋在岁月的深处,突然有一天,得以重见天日,那醇厚的香味,便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她把人生看透了,放弃幻想,苦中作乐地去享受。她那辉煌人生下掩饰着那苍凉的底色,看破红尘般的叹息显得她是如此怅然。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她一生荣耀无数,但是,她的感情之路却是如此坎坷。她说:“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她是个异数,有人说:“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的孤寂。”这话在我看来一点也没错,她就像一个孤僻的怪人,愿在极度的辉煌下沉寂下去。或许从来就没有人走进过她的心,将她读懂。
她的作品亦雅亦俗,在那个**的年代,唯有她书中的那小方的天地是宁静的。她这一生,既是惊天动地的却又是落寞寂静的。
她是一个怪人,却又是如此的耀眼,但她的世界,却又是如此的空荡。
篇6:傅雷《论张爱玲小说》原文赏读
傅雷《论张爱玲小说》原文赏读
【前言】
在一个低气压的时代,水土特别不相宜的地方,谁也不存什么幻想,期待文艺园地里有奇花异卉探出头来。然而天下比较重要一些的事故,往往在你冷不防的时候出现。史家或社会学家,会用逻辑来证明,偶发的事故实在是酝酿已久的结果。但没有这种分析头脑的大众,总觉得世界上真有魔术棒似的东西在指挥着,每件新事故都像从天而降,教人无论悲喜都有些措手不及。张爱玲女士的作品给予读者的第一个印象,便有这情形。“这太突兀了,太像奇迹了,”除了这类不着边际的话以外,读者从没切实表示过意见。也许真是过于意外怔住了。也许人总是胆怯的动物,在明确的舆论未成立以前,明哲的办法是含糊一下再说。但舆论还得大众去培植;而文艺的长成,急需社会的批评,而非谨虑的或冷淡的缄默。是非好恶,不妨直说。说错了看错了,自有人指正。——无所谓尊严问题。
我们的作家一向对技巧抱着鄙夷的态度。五四以后,消耗了无数笔墨的是关于主义的论战。仿佛一有准确的意识就能立地成佛似的,区区艺术更是不成问题。其实,几条抽象的原则只能给大中学生应付会考。哪一种主义也好,倘没有深刻的人生观,真实的生活体验,迅速而犀利的观察,熟练的文字技能,活泼丰富的想象,决不能产生一样像样的作品。而且这一切都得经过长期艰苦的训练。《战争与和平》的原稿修改过七遍;大家可只知道托尔斯泰是个多产的作家(仿佛多产便是滥造似的)。巴尔扎克一部小说前前后后的修改稿,要装订成十余巨册,像百科辞典般排成一长队。然而大家以为巴尔扎克写作时有债主逼着,定是匆匆忙忙赶起来的。忽视这样显著的历史教训,便是使我们许多作品流产的主因。
譬如,斗争是我们最感兴趣的题材。对。人生一切都是斗争。但第一是斗争的范围,过去并没包括全部人生。作家的对象,多半是外界的敌人:宗法社会,旧礼教,资本主义……可是人类最大的悲剧往往是内在的外来的苦难,至少有客观的原因可得诅咒,反抗,攻击;且还有廉取时情的机会。至于个人在情欲主宰之下所招致的祸害,非但失去了泄忿的目标,且更遭到“自作自受”一类的谴责。第二斗争的表现。人的活动脱不了情欲的因素;斗争是活动的尖端,更其是情欲的舞台。去掉了情欲,斗争便失去了活力。情欲而无深刻的勾勒,便失掉它的活力,同时把作品变成了空的僵壳。在此我并没意思铸造什么尺度,也不想清算过去的文坛;只是把已往的主张缺陷回顾一下,瞧瞧我们的新作家为它们填补了多少。
【一、金锁记】
由于上述的观点,我先讨论《金锁记》。它是一个最圆满肯定的答复。情欲(Passion)的作用,很少像在这件作品里那么重要。从表面看,曹七巧不过是遗老家庭里一种牺牲品,没落的宗法社会里微末不足道的渣滓。但命运偏偏要教渣滓当续命汤,不但要做儿女的母亲,还要做她媳妇的婆婆,——把旁人的命运交在她手里。以一个小家碧玉而高攀簪缨望族,门户的错配已经种下了悲剧的第一个原因。原来当残废公子的姨奶奶的角色,由于老太太一念之善(或一念之差),抬高了她的身份,做了正室;于是造成了她悲剧的第二个原因。在姜家的环境里,固然当姨奶奶也未必有好收场,但黄金欲不致被刺激得那么高涨,恋爱欲也就不至压得那么厉害。她的心理变态,即使有,也不至病入膏肓,扯上那么多的人替她殉葬。然而最基本的悲剧因素还不在此。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人,情欲在她心中偏偏来得嚣张。已经把一种情欲压倒了,缠死心地来服侍病人,偏偏那情欲死灰复燃,要求它的那份权利。爱情在一个人身上不得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可怕的报复!
可怕的报复把她压瘪了。“儿子女儿恨毒了她”,至亲骨肉都给“她沉重的枷角劈杀了”,连她心爱的男人也跟她“仇人似的”;她的惨史写成故事时,也还得给不相干的群众义愤填胸地咒骂几句。悲剧变成了丑史,血泪变成了罪状;还有什么更悲惨的?
当七巧回想着早年当曹大姑娘时代,和肉店里的朝禄打情骂俏时,“一阵温风直扑到她脸上,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她皱紧了眉毛。床上睡着她的丈夫,那没生命的肉体……”当年的肉腥虽然教她皱眉,究竟是美妙的憧憬,充满了希望。眼前的肉腥,却是刽子手刀上的气味。——这刽子手是谁?黄金。——黄金的情欲。为了黄金,她在焦灼期待,“啃不到”黄金的边的时代,嫉妒妯娌,跟兄嫂闹架。为了黄金,她只能“低声”对小叔嚷着:“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人?我有什么地方不好?”为了黄金,她十年后甘心把最后一个满足爱情的希望吹肥皂泡似地吹破了。当季泽站在她面前,小声叫道:“二嫂!……七巧”接着诉说了(终于!)隐藏十年的爱以后:
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喜悦……这些年了,她跟他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
“沐浴在光辉里”,一生仅仅这一次,主角蒙受到神的恩宠。好似项勃朗笔下的肖像,整个人地都沉没在阴暗里,只有脸上极小的一角沾着些光亮。即是这些少的光亮直透入我们的内心。
季泽立在她眼前,两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颊贴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究竟还是那个人呵!他难道是哄她么?他想她的钱——她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仅仅这一念便使她暴怒起来了……这一转念赛如一个闷雷,一片浓重的乌云,立刻掩盖了一刹那的光辉;“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被爆风雨无情地扫荡了。雷雨过后,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已晚了。“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完了,永久的完了。剩下的只有无穷的悔恨。“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单只这一点,就使她值得留恋。”留恋的对象消灭了,只有留恋往日的痛苦。就在一个出身低微的轻狂女子身上,爱情也不会减少圣洁。
七巧眼前仿佛挂了冰冷的珍珠帘,一阵热风来了,把那帘子紧紧贴在她脸上,风去了,又把帘子吸了回去,气还没透过来,风又来了,没头没脑包住她——一阵凉,一阵热,她只是淌着眼泪。
她的痛苦到了顶头,(作品的美也到了顶),可是没完。只换了方向,从心头沉到心底,越来越无名。忿懑变成尖刻的怨毒,莫名其妙地只想发泄,不择对象。她眯缝着眼望着儿子,“这些年来她的生命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不怕他想她的钱——横竖钱都是他的。可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他这一个人还抵不了半个……”多怆痛的呼声!“……现在,就连这半个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亲。”于是儿子的幸福,媳妇的幸福,在她眼里全变作恶毒的嘲笑,好比公牛面前的红旗。歇斯底里变得比疯狂还可怕,因为“她还有一个疯子的审慎与机智”。凭了这,她把他们一起断送了。这也不足为奇。炼狱的一端紧接着地狱,殉体者不肯忘记把最亲近的人带进去的。
最初她用黄金锁住了爱情,结果却锁住了自己。爱情磨折了她一世和一家。她战败了,她是弱者。但因为是弱者,她就没有被同情的资格了么?弱者做了情欲的俘虏,代情欲做了刽子手,我们便有理由恨她么!作者不这么想。在上面所引的几段里,显然有作者深切的怜悯,唤引着读者的怜悯。还有“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十八九岁姑娘的时候……喜欢她的有……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七巧挪了挪头底下的荷叶边洋枕,凑上脸去揉擦一下,那一面的一滴眼泪,她也就懒怠去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这些淡淡的朴素的句子,也许为粗忽的读者不曾注意的,有如一阵温暖的微风,抚弄着七巧墓上的野草。
和主角的悲剧相比之下,几个配角的显然缓和多了。长安姊弟都不是有情欲的人。幸福的得失,对他们远没有对他们的母亲那么重要。长白尽往陷坑里沉,早已失去了知觉,也许从来就不曾有过知觉。长安有过两次快乐的日子,但都用“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自愿舍弃了。便是这个手势使她的命运虽不像七巧的那样阴森可怕,影响深远,却令人觉得另一股惆怅与凄凉的滋味。Long,long ago的曲调所引起的无名的悲哀,将永远留在读者心坎。
结构,节奏,色彩,在这件作品里不用说有了最幸运的成就。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下列几点:第一是作者的心理分析,并不采用冗长的独白或枯索繁琐的解剖,她利用暗示,把动作、言语、心理三者打成一片。七巧,季泽,长安,童世舫,芝寿,都没有专写他们内心的篇幅;但他们每一个举动,每一缕思维,每一段对话,都反映出心理的进展。两次叔嫂调情的场面,不光是那种造型美显得动人,却还综合着含蓄、细腻、朴素、强烈、抑止、大胆,这许多似乎相反的优点。每句说话都是动作,每个动作都是说话,即使在没有动作没有言语的场合,情绪的波动也不曾减弱分毫。例如童世舫与长安订婚以后:……两人并排在公园里走着,很少说话,眼角里带着一点对方的衣裙与移动着的脚,女子的粉香,男子的淡巴菰气,这单纯而可爱的印象,便是他们的栏杆,栏杆把他们与大众隔开了。空旷的绿草地上,许多人跑着,笑着谈着,可是他们走的是寂寂的绮丽的回廊,——走不完的寂寂的回廊。不说话,长安并不感到任何缺陷。还有什么描写,能表达这一对不调和的男女的调和呢?能写出这种微妙的心理呢?和七巧的爱情比照起来,这是平淡多了,恬静多了,正如散文,牧歌之于戏剧。两代的爱,两种的情调。相同的是温暖。
至于七巧磨折长安的几幕,以及最后在童世舫前诽谤女儿来离间他们的一段,对病态心理的刻画,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彩文章。

第二是作者的节略法(racconrci)的运用:风从窗子进来,对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翠竹帘和一幅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已经褪色了,金绿山水换了一张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也老了十年。
这是电影的手法:空间与时间,模模糊糊淡下去了,又隐隐约约浮上来了。巧妙的转调技术!
第三是作者的风格。这原是首先引起读者注意和赞美的部分。外表的美永远比内在的美容易发见。何况是那么色彩鲜明,收得住,泼得出的文章!新旧文字的糅和,新旧意境的交错,在本篇里正是恰到好处。仿佛这利落痛快的文字是天造地设的一般,老早摆在那里,预备来叙述这幕悲剧的。譬喻的巧妙,形象的入画,固是作者风格的特色,但在完成整个作品上,从没像在这篇里那样的尽其效用。例如:“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年青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惘。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些凄凉。”这一段引子,不但月的描写是那么新颖,不但心理的观察那么深入,而且轻描淡写地呵成了一片苍凉的气氛,从开场起就罩住了全篇的故事人物。假如风格没有这综合的效果,也就失掉它的价值了。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没有《金锁记》,本文作者决不在下文把《连环套》批评得那么严厉,而且根本也不会写这篇文字。
【二、倾城之恋】
一个“破落户”家的离婚女儿,被穷酸兄嫂的冷潮热讽撵出母家,跟一个饱经世故,狡猾精刮的老留学生谈恋爱。正要陷在泥淖里时,一件突然震动世界的变故把她救了出来,得到一个平凡的归宿。——整篇故事可以用这一两行包括。因为是传奇(正如作者所说),没有悲剧的严肃、崇高,和宿命性;光暗的对照也不强烈。因为是传奇,情欲没有惊心动魄的表现。几乎占到二分之一篇幅的调情,尽是些玩世不恭的享乐主义者的精神游戏;尽管那么机巧,文雅,风趣,终究是精练到近乎病态的社会的产物。好似六朝的骈体,虽然珠光宝气,内里却空空洞洞,既没有真正的欢畅,也没有刻骨的悲哀。《倾城之恋》给人家的印象,仿佛是一座雕刻精工的翡翠宝塔,而非莪特式大寺的一角。美丽的对话,真真假假的捉迷藏,都在心的浮面飘滑;吸引,挑逗,无伤大体的攻守战,遮饰着虚伪。男人是一片空虚的心,不想真正找着落的心,把恋爱看作高尔夫与威士忌中间的调剂。女人,整日担忧着最后一些资本——三十岁左右的青春——再另一次倒帐;物质生活的.迫切需求,使她无暇顾到心灵。这样的一幕喜剧,骨子里的贫血,充满了死气,当然不能有好结果。疲乏,厚倦,苟且,浑身小智小慧的人,担当不了悲剧的角色。麻痹的神经偶尔抖动一下,居然探头瞥见了一角未来的历史。病态的人有他特别敏锐的感觉:……从浅水湾饭店过去一截子路,空中飞跨着一座桥梁,桥那边是山,桥这边是一块灰砖砌成的墙壁,拦住了这边的……柳原看着她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地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再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好一个天际辽阔胸襟浩荡的境界!在这中篇里,无异平凡的田野中忽然现出一片无垠的流沙。但也像流沙一样,不过动荡着显现了一刹那。等到预感的毁灭真正临到了,完成了,柳原的神经却只在麻痹之上多加了一些疲倦。从前一刹那的觉醒早已忘记了。他从没再加思索。连终于实现了的“一点真心”也不见得如何可靠。只有流苏,劫后舒了一口气,淡淡地浮起一些感想:
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凉的风。她确实知道浅水湾附近,灰砖砌的一面墙,一定还屹然站在那里……她仿佛做梦似的,又来到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移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两人的心理变化,就只这一些。方舟上的一对可怜虫,只有“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这样淡漠的惆怅。倾城大祸(给予他们的痛苦实在太少,作者不曾尽量利用对比),不过替他们收拾了残局;共患难的果实,“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仅仅是“活个十年八年”的念头。笼统的感慨,不彻底的反省。病态文明培植了他们的轻佻,残酷的毁灭使他们感到虚无,幻灭。同样没有深刻的反应。
而且范柳原真是一个这么枯涸的(Fade)人么?关于他,作者为何从头至尾只写侧面?在小说中他不是应该和流苏占着同等地位,是第二主题么?他上英国的用意,始终暧昧不明;流苏隔被扑抱他的时候,当他说“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了,哪里还有工夫恋爱?”的时候,他竟没进一步吐露真正切实的心腹。“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未免太速写式地轻轻带过了。可是这里正该是强有力的转折点,应该由作者全副精神去对付的啊!错过了这最后一个高峰,便只有平凡的、庸碌鄙俗的下山路了。柳原宣布登报结婚的消息,使流苏快活得一忽儿哭一忽儿笑,柳原还有那种Cynical的闲适去“羞她的脸”;到上海以后,“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由此看来,他只是一个暂时收了心的唐·裘安,或是伊林华斯勋爵一流的人物。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但他们连自私也没有迹象可寻。“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世界上有的是平凡,我不抱怨作者多写了一对平凡的人。但战争使范柳原恢复一些人性,使把婚姻当职业看的流苏有一些转变(光是觉得靠得住的只有腔子里和身边的这个人,是不够说明她的转变的),也不能算是怎样的不平凡。平凡并非没有深度的意思。并且人物的平凡,只应该使作品不平凡。显然,作者把她的人物过于匆促地送走了。
勾勒的不够深刻,是因为对人物思索得不够深刻,生活得不够深刻;并且作品的重心过于偏向顽皮而风雅的调情,倘再从小节上检视一下的话,那么,流苏“没念过两句书”而居然够得上和柳原针锋相对,未免是个大漏洞。离婚以前的生活经验毫无追叙,使她离家以前和以后的思想引动显得不可解。这些都减少了人物的现实性。
总之,《倾城之恋》的华彩胜过了骨干;两个主角的缺陷,也就是作品本身的缺陷。
【三、短篇和长篇】
恋爱与婚姻,是作者至此为止的中心题材;长长短短六七件作品,只是variations upon a theme。遗老遗少和小资产阶级,全都为男女问题这恶梦所苦。恶梦中老是霪雨连绵的秋天,潮腻腻,灰暗,肮脏,窒息的腐烂的气味,像是病人临终的房间。烦恼,焦急,挣扎,全无结果,恶梦没有边际,也就无从逃避。零星的磨折,生死的苦难,在此只是无名的浪费。青春,热情,幻想,希望,都没有存身的地方。川嫦的卧房,姚先生的家,封锁期的电车车厢,扩大起来便是整个社会。一切之上,还有一只瞧不及的巨手张开着,不知从哪儿重重地压下来,压痛每个人的心房。这样一幅图画印在劣质的报纸上,线条和黑白的对照迷糊一些,就该和张女士的短篇气息差不多。
为什么要用这个譬喻?因为她阴沉的篇幅里,时时渗入轻松的笔调,俏皮的口吻,好比一些闪烁的磷火,教人分不清这微光是黄昏还是曙色。有时幽默的分量过了份,悲喜剧变成了趣剧。趣剧不打紧,但若沾上了轻薄味(如《琉璃瓦》),艺术给摧残了。
明知挣扎无益,便不挣扎了。执着也是徒然,便舍弃了。这是道地的东方精神。明哲与解脱;可同时是卑怯,懦弱,懒惰,虚无。反映到艺术品上,便是没有波澜的寂寂的死气,不一定有美丽而苍凉的手势来点缀。川嫦没有和病魔奋斗,没有丝毫意志的努力。除了向世界遗憾地投射一眼之外,她连抓住世界的念头都没有。不经战斗的投降。自己的父母与爱人对她没有深切的留恋。读者更容易忘记她。而她还是许多短篇中①刻画得最深的人物!
微妙尴尬的局面,始终是作者最擅长的一手。时代,阶级,教育,利害观念完全不同的人相处在一块时所有暧昧含糊的情景,没有人比她传达得更真切。各种心理互相摸索,摩擦,进攻,闪避,显得那么自然而风趣,好似古典舞中一边摆着架式(Figure)一边交换舞伴那样轻盈,潇洒,熨帖。这种境界稍有过火或稍有不及,《封锁》与《年青的时候》中细腻娇嫩的气息就会给破坏,从而带走了作品全部的魅力,然而这巧妙的技术,本身不过是一种迷人的奢侈;倘使不把它当作完成主题的手段(如《金锁记》中这些技术的作用),那么,充其量也只能制造一些小骨董。
在作者第一个长篇只发表了一部分的时候来批评,当然是不免唐突的。但其中暴露的缺陷的严重,使我不能保持谨慈的缄默。
《连环套》的主要弊病是内容的贫乏。已经刊布了四期,还没有中心思想显露。霓喜和两个丈夫的历史,仿佛是一串五花八门,西洋镜式的小故事杂凑而成的。没有心理的进展,因此也看不见潜在的逻辑,一切穿插都失掉了意义。雅赫雅是印度人,霓喜是广东养女,就这两点似乎应该是第一环的主题所在。半世纪前印度商人对中国女子的看法,即使逃不出玩物二字,难道没有旁的特殊心理?他是殖民地种族,但在香港和中国人的地位不同,再加上是大绸缎铺子的主人。可是《连环套》中并无这二三个因素错杂的作用。养女(而且是广东的养女)该有养女的心理,对她一生都有影响。一朝移植之后,势必有一个演化蜕变的过程;决不会像作者所写的,她一进绸缎店,仿佛从小就在绸缎店里长大的样子。我们既不觉得雅赫雅买的是一个广东养女,也不觉得广东养女嫁的是一个印度富商。两个典型的人物都给中和了。错失了最有意义的主题,丢开了作者最擅长的心理刻画,单凭着丰富的想象,逞着一支流转如踢哒舞似的笔,不知不觉走上了纯粹趣味性的路。除开最初一段,越往后越着重情节,一套又一套的戏法(我几乎要说是噱头),突兀之外还要突兀,刺激之外还要刺激,仿佛作者跟自己比赛似的,每次都要打破上一次的纪录,像流行的剧本一样,也像歌舞团的接一连二的节目一样,教读者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描写色情的地方,(多的是!)简直用起旧小说和京戏——尤其是梆子戏——中最要不得而最叫座的镜头!《金锁记》的作者不惜用这种技术来给大众消闲和打哈哈,未免太出人意外了。至于人物的缺少真实性,全都弥漫着恶俗的漫画气息,更是把Taste“看成了脚下的泥”。西班牙女修士的行为,简直和中国从前的三姑六婆一模一样。我不知半世纪前香港女修院的清规如何,不知作者在史实上有何根据,但她所写的,倒更近于欧洲中世纪的丑史,而非她这部小说里应有的现实。其实,她的人物不是外国人,便是广东人。即使地方色彩在用语上无法积极地标识出来,至少也不该把纯粹《金瓶梅》《红楼梦》的用语,硬嵌入西方人和广东人嘴里。这种错乱得可笑的化装,真乃不可思议。风格也从没像在《连环套》中那样自贬得厉害。节奏,风味,品格,全不讲了。措词用语,处处显出“信笔所之”的神气,甚至往腐化的路上走。《倾城之恋》的前半篇,偶尔已看到“为了宝络这头亲,却忙得鸦飞雀乱,人仰马翻”的套语;幸而那时还有节制,不过小疵而已,但到了《连环套》,这小疵竟越来越多,像流行病的细菌一样了;——“两个嘲戏做一堆”,“是那个贼囚根子在他跟前……”,“一路上凤尾森森,香尘细细”,“青山绿水,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三人分花拂柳”,“衔恨于心,不在话下”,“见了这等人物,如何不喜”,“……暗暗点头,自去报信不提”,“他触动前情,放出风流债主的手段”,“有话即长,无话即短”,“那内侄如同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做声不得”……这样的滥调,旧小说的渣滓,连现在的鸳鸯蝴蝶派和黑幕小说家也觉得恶俗而不用了,而居然在这里出现。岂不也太像奇迹了吗?
在扯了满帆,顺流而下的情势中,作者的笔锋“熟极而流”,再也把不住舵。《连环套》逃不过刚下地就夭折的命运。
【四、结论】
我们在篇首举出一般创作的缺陷,张女士究竟填补了多少呢?一大部分,也是一小部分。心理观察,文字技巧,想象力,在她都已不成问题。这些优点对作品真有贡献的,却只《金锁记》一部。我们固不能要求一个作家只产生杰作,但也不能坐视她的优点把她引入危险的歧途,更不能听让新的缺陷去填补旧的缺陷。
《金锁记》和《倾城之恋》,以题材而论似乎前者更难处理,而成功的却是那更难处理的。在此见出作者的天分和功力。并且她的态度,也显见对前者更严肃,作品留在工场里的时期也更长久。《金锁记》的材料大部分是间接得来的;人物和作者之间,时代,环境,心理,都距离甚远,使她不得不丢开自己,努力去生活在人物身上,顺着情欲发展的逻辑,尽往第三者的个性里钻。于是她触及了鲜血淋漓的现实。至于《倾城之恋》,也许因为作者身经危城劫难的印象太强烈了,自己的感觉不知不觉过量地移注在人物身上,减少客观探索的机会。她和她的人物同一时代,更易混入主观的情操。还有那漂亮的对话,似乎把作者首先迷住了;过度的注意局部,妨害了全体的完成。只要作者不去生活在人物身上,不跟着人物走,就免不了肤浅之病。
小说家最大的秘密,在能跟着创造的人物同时演化。生活经验是无穷的。作家的生活经验怎样才算丰富是没有标准的。人寿有限,活动的环境有限;单凭外界的材料来求生活的丰富,决不够成为艺术家。唯有在众生身上去体验人生,才会使作者和人物同时进步,而且渐渐超过自己。巴尔扎克不是在第一部小说成功的时候,就把人生了解得那么深,那么广的。他也不是对贵族,平民,劳工,富商,律师,诗人,画家,荡妇,老处女,军人……那些种类万千的心理,分门别类的一下子都研究明白,了如指掌之后,然后动笔写作的。现实世界所有的不过是片段的材料,片断的暗示;经小说家用心理学家的眼光,科学家的耐心,宗教家的热诚,依照严密的逻辑推索下去,忘记了自我,化身为故事中的角色(还要走多少回头路,白花多少心力),陪着他们身心的探险,陪他们笑,陪他们哭,才能获得作者实际未曾的经历。一切的大艺术家就是这样一面工作一面学习的。这些平凡的老话,张女士当然知道。不过作家所遇到的诱惑特别多,也许旁的更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盖住了老生常谈的单调的声音。技巧对张女士是最危险的诱惑。无论哪一部门的艺术家,等到技巧成熟过度,成了格式,就不免要重复他自己。在下意识中,技能像旁的本能一样时时骚动着,要求一显身手的机会,不问主人胸中有没有东西需要它表现。结果变成了文字游戏。写作的目的和趣味,仿佛就在花花絮絮的方块字的堆砌上。任何细胞过度的膨胀,都会变成癌。其实,彻底地说,技巧也没有止境。一种题材,一种内容,需要一种特殊的技巧去适应。所以真正的艺术家,他的心灵探险史,往往就是和技巧的战斗史。人生形象之多,岂有一二套衣装就够穿戴之理?把握住了这一点,技巧永久不会成癌,也就无所谓危险了。
文学遗产记忆过于清楚,是作者另一危机。把旧小说的文体运用到创作上来,虽在适当的限度内不无情趣,究竟近于玩火,一不留神,艺术会给它烧毁的。旧文体的不能直接搬过来,正如不能把西洋的文法和修辞直接搬用一样。何况俗套滥调,在任何文字里都是毒素!希望作者从此和它们隔离起来。她自有她净化的文体。《金锁记》的作者没有理由往后退。
聪明机智成了习气,也是一块绊脚石。王尔德派的人生观,和东方式的“人生朝露”的腔调混合起来,是没有前程的。它只能使心灵从洒脱而空虚而枯涸,使作者离开艺术,离开人,埋葬在沙龙里。
我不责备作者的题材只限于男女问题,但除了男女以外,世界究竟还辽阔得很。人类的情欲也不仅仅限于一二种。假如作者的视线改换一下角度的话,也许会摆脱那种淡漠的贫血的感伤情调;或者痛快成为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把人生剥出一个血淋淋的面目来。我不是鼓励悲观。但心灵的窗子不会嫌开得太多,因为可以免除单调与闭塞。
总而言之,才华最爱出卖人!像张女士般有多面的修养而能充分运用的作家(绘画,音乐,历史的运用,使她的文体特别富丽动人),单从《金锁记》到《封锁》,不过如一杯沏过几次开水的龙井,味道淡了些。即使如此,也嫌太奢侈,太浪费了。但若取悦大众(或只是取悦自己来满足技巧欲,——因为作者可能谦抑说:我不过写着玩儿的。)到写日报连载小说(Feuilleton)和所谓Fiction的地步那样的倒车开下去,老实说,有些不堪设想。
宝石镶嵌的图画被人欣赏,并非为了宝石的彩色。少一些光芒,多一些深度,少一些词藻,多一些实质,作品只会有更完满的收获。多写,少发表,尤其是服侍艺术最忠实的态度。(我知道作者发表的决非她的处女作,但有些大作家早年废弃的习作,有三四十部小说从未问世的记录。)文艺女神的贞洁是最宝贵的,也是最容易被污辱的。爱护她就是爱护自己。
一位旅华数十年的外侨和我闲谈时说起:“奇迹在中国不算稀奇,可是都没有好收场。”但愿这两句话永远扯不到张爱玲女士身上!
(卅三年四月七日)
篇7:张爱玲《夜营的喇叭》原文及读后感
散文是最能表达作者的心绪的一种文体,正因如此,很多评论者坚持把散文排除在文学作品之列。从这种争论中,可以看出散文跟其他的文体不一样的特点,它的文学性相对于小说、戏剧和诗歌来说要相对低,但对于表达作者的情感,这确实一种很好的渠道。所以,对于要了解作者的情感,散文是必不可少的渠道。张爱玲的散文只有六十多篇,但也深刻地体现了作者的情感内容,这篇《夜营的喇叭》对于探究张爱玲的生存哲学史很有意义的。整篇散文不过300字,却将张的情感流动刻画地细腻而又深刻。
张爱玲天生聪慧,虽说她的父母都是书香门第,也是饱读诗书,但对于人生的见地却未必如张看得那么透。张出生在一个家族没落的时代,家族从繁华到凋敝的过程正是她成长的过程,从成长中感受消亡,这种痛苦比从小是经历繁华的父辈们要来得深刻。这也就不难理解张为什么会在《流言》的初版中说“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正是在这样惘惘的威胁中,她看透了人生。但是她看透了,并不代表别人能跟她一样。跟她一同成长的弟弟是个懦弱的人,他对于生活的态度是逆来顺受的,那么对于生活的体会就不会与张产生共鸣。于是,张爱玲在那个家族中成了一个孤独者,即使是悉心照顾她的姑姑也不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就如那夜营的喇叭,只有张一个人注意到了。当她问姑姑“姑姑可听见?”姑姑的回答却是“没留心。”这句“没留心”比没听见还要伤透张的心。一个人最怕的不是对手,而是没有对手。正如鲁迅在《这样的战士》中所说的,张也走入了一个无物之阵,她希望寻求有人能跟她产生共鸣,即使是相反的言论也好,但是别人却以一句“不留心”来对待她。正如刚才所说,姑姑的“不留心”其实是正常的,但却给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甚至“怕听见晚上的喇叭。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作为同样是孤独者的鲁迅和张爱玲,他们对待孤独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在面对孤独的时候,鲁迅就像那战士一样,始终举着投枪,直至在“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张爱玲在面对孤独的时候,她并不如鲁迅来得决绝,她选择了躲避这种孤独,甚至自我怀疑。在又一次听到喇叭响起的时候,喇叭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极低,绝细的一丝,几次断了又连上。”其实不难推断,其实不是喇叭的声音变了,是张的心态变了。她宁愿像别人一样相信是没有喇叭的,也不愿孤独地聆听喇叭的声音,于是她开始“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这只是一种自我解脱,但在心底,她还是承认喇叭的存在的。就像她的生存哲学一样,在绝对的虚无主义的情绪下,她却对现实的日常生活有着极大的兴趣。这也并不能说明张成了一个世俗的附庸者,她只是不愿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虚无。所以,“苍凉”“悲凉”等词就成了她最喜欢用的词语,而月亮,这种带有孤独、惨淡、阴森的意象也常常出现在她的作品中。
夏志清在他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曾说:“张爱玲早年的生活并不快乐,亏得她毅力坚强,没有向环境屈服,后世读者能够读到她的作品,应该觉得幸运。一般青年女作家的作品,大多带些顾影自怜神经质的倾向,但在张爱玲的作品里却很少这种倾向。这原因是她能享受人生,对于人生小小的乐趣都不肯放过。”可见,张爱玲将她的孤独转移到了她对现实生活的小小乐趣的享受上。我想张爱玲是期望能在情感上寻找到寄托的,但是父母亲的离异,母亲抛下他们独自离开,父亲对她的苛刻待遇,使她对亲情丧失了期待;在爱情上,胡兰成曾经给过她希望,最终却还是以离婚告终,以至她一世都没有原谅他。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态度正是说明了她对于爱情的渴望。极度渴望下的失望才更痛彻心扉。可以说,在亲情、爱情上的失望,才使得张最终对日常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但我依然“于凄凉之外还感到恐惧。”这种恐惧不会是因为我真的听到了本该没有的声音,而是恐惧“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张并不是真的愿意就此埋没在世俗的洪流中,她为此感到凄凉而恐惧。可就是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响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调子。”这无疑给张爱玲“凄凉而又恐惧”的心理增加了喜悦。欣喜于终于有人和她一样听到了这个喇叭的声音。张爱玲却几乎同时又解构了这种喜悦,因为这喜悦中,还包含着同情。这同情也许是同情那人,或许他也遭遇着跟自己一样的遭遇;但同时她也是在同情自己。张爱玲这样一个看透世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跟她一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虽然他能够听到这喇叭声,但这声音就如张听到的那么深刻吗?张在第一段就说这喇叭声是“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的'上去又下来,在这鼎沸的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简单的心。”可见对于这喇叭声,张不是仅仅地听到或没有听到这么简单,这其中饱含着她独特的个人感受。在这喧嚣的都市中,这一颗简单的心才是张爱玲对喇叭声情有独钟的原因。外面的人即使听到了这喇叭声,却也没听出这喇叭声背后的情感体验。张与其说是在同情外面的人,不弱说是在同情自己。即使有人也同样听到了这声音,但也不是她所听到的。张爱玲始终还是孤独的。
但是她并不就此而颓丧,依然紧紧抓住这不是知音的知音,来慰藉自己孤独的心灵。我“并不想知道那是谁,是公寓楼上或是楼下的住客, 还是街上过路的”,她不愿意去追究是不是这个人事真的听懂了这喇叭声,但是只要他听到了就好。这就跟张爱玲的处世哲学是一样的。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张爱玲,但她却愿意大家都来读张爱玲。“文章是写给大家看的,单靠一两个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毕竟不行”。但是对于读者中,有多少是看情节有多少是看其本质的,张爱玲还是清楚的。如果她不了解,她就不会用“俗”的外表来包装其“雅”的内容了。她不在乎大家读张爱玲是看重“俗”还是看重“雅”,只要大家都愿意看就好。就像这夜营的喇叭,虽然别人听到的并不是张爱玲真正听到的,但她却也要抓住这“小小的乐趣”。正是在这样的层面上,我们才说张爱玲是一个坚强的孤独者。她虽然看透世事,却也沉溺于“小小的乐趣”。
相对于张爱玲,作为孤独者的鲁迅,他是以勇士的姿态来反抗孤独,有着一种悲壮的凄凉。但作为张爱玲,她却更愿意以一种世俗的态度来面对孤独,这一份坚强,让人更多了一份怜悯和喜爱。
篇8:张爱玲读后感
看张爱玲,体会到一句话,何谓“强极则辱,慧极必伤”。她为何就不能有一会儿糊涂的时候?她为何就不能在这滚滚红尘里有一会儿的麻醉沉迷?
“她觉得过了童年就没有这么平安过。时间过得悠长,无穷无尽,是个金色的沙漠,浩浩荡荡一无所有。只有嘹亮的音乐,过去未来重门洞开,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与生命里无论什么别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
这是她跟胡南成恋爱后写的一段话,“永生大概只能是这样”,可想爱对于她生命的意义,然而在这样的时刻,她想到的亦是随时可以上岸。“因此与任何别的事都不相干”可以看出,这几乎等同于她的信仰,信仰又怎么能和现实的生活有任何关系呢?
说她红颜薄命亦是对的。张爱玲的美是在骨子里的,是近似于与莲花,与月光,与雪山般代表的美,是清冷的美,是出世的美,是几乎靠近于神的美。与世俗中令人温暖的美是相反的,因此她的美只能存在于意境之中,远观之中。然而这便是她的命运了,她若不屑改变,如不能英年早逝,就只能悄然孤身终老。
古往今来,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这样的女子还有如林黛玉,如李清照,当然前者只是创造出来的人物。艺术家有才华,创造出传世的文学作品的多不其数,然而能将自己的人生也写成一部着作的,又有多少呢?
张爱玲的美,是以生命作为代价,是以幸福作为祭品,来追求的美。难怪胡南成的书里,总叹她惊为天人,字里行间透露出跟她在一起的沾沾自喜,然而真正要陪着在身边的,却还是小胡,小苏或是其他的女子。
篇9:张爱玲读后感
《张爱玲传》是一本详细描绘张爱玲人生经历的书。书中详细介绍了张爱玲的出生背景。令人惊讶的是张爱玲是出生在门第甚为高贵的家庭中的长孙女。关于她那显赫的家世,她在历史上曾经留过声名的列祖列宗,在张爱玲走红的时候,就曾引起过一些人的议论,然而,曾经显赫的家族并不能提高他们后裔的价值。相反,倒是后人自身的光彩又照亮了他们的家谱。
本书还介绍了她的两段婚姻,第一段婚姻因胡的政治身份,给张爱玲的面目蒙上了一层迷雾。第二段婚姻她与美国著名戏剧家赖雅。赖雅也是张爱玲的精神家园,但他们的物质生活依然艰难。在赖雅的劝说下,她打掉了孩子,两人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张爱玲走过了人生最繁华的路段,也经受了人生最苍凉的景象。这种人身的巨变使她在70年代已经停止了写作。
张爱玲的一生从兴到衰,走过了人身的最繁华,经受了人生的最苍凉,她以洞穿人世沧桑,在时空的轮回中升华。她给后人留下的只是几本小说,但这些小说在当时篇篇震动文坛。张爱玲的文学创作几乎瞬间登上了文学高峰,红遍上海。它的魅力现在还影响着世人。张爱玲留给世人的不仅仅是几本书,从字里行间里更让我们看到了她的特立独行的性格和她那的惟妙惟肖的描摹。
读了本书后我更了解到了张爱玲的生平事迹,让我更清晰的解读到了只属于张爱玲的优雅!
篇10:张爱玲读后感
(一)
很早以前就听过看过张爱玲的这段关于爱情的经典描述: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之前一直把这段话理解为缘分是个奇迹,“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遇到你所要遇见的人,这需要多少巧合,需要多少冥冥之中的注定,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那个人,两人心照不宣,轻轻问一声:“你也在这里吗?”多唯美的画面!
今天心血来潮阅读了全文,才发现自己的理解大错特错。爱情需要缘分,更需要争取。时间对了,在春天的晚上,人也对了,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子,住对门的年轻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轻轻地问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奈何女子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各自走开了。后来女子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个青年。我想她是后悔的吧,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接年青人的话,就算是回一句“是呀,我也在这里”也好。如果她当时回应了年青人,可能结果就会不一样吧,也许她现在过着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就算是于千万人中,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但那又怎么样呢?照样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鼓起勇气轻轻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然后静静等着那个人的回应。我想张爱玲的这段话的重点不是前半段,不是为了感叹缘分的难得,而是想表达她对这对年青的男女有缘无分的惋惜,更想告诉俗世中的男女,如果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一定要抓住机会,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阻挡住爱情敲门的手!
(二)
读张爱玲的《爱》,不仅读出了那种情窦初开的悸动,更是读出了人生的遗憾和凄美。
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有一个村庄小康人家的女孩子,约摸十五六岁,花样的年华,生得美,上门说媒的人都快踏破她家的门槛,但她却无动于衷。她穿着月白的衣衫,静静地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纯美的画面定格在她永远的记忆之中。她今生也许无法忘记,对门住的那个沉默寡言却目清眉秀讨人喜欢的年轻小伙,竟然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激动而甜蜜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心中的爱情鸟,拍着翅膀扑扑扑地飞向了他,这种感觉,更强烈地坚定了她渴望的爱情信念。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终究要跟着他,无论天涯还是海角,都会义无反顾。
这,就是爱。教人沉醉,又让人迷恋。
遗憾的是,当他开口说出,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静静地立着,各自走开了。
美好的初恋,有时像一朵含苞未放的鲜花。还未来得及在温柔的春风中盛放,就被一场突至而来的暴雨打落在地。后来,她被拐卖了。拐卖她的人贩子,不是什么强盗土匪,而是她的亲眷,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
无数次历险和饱经风霜后,她再也回不到从前。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唯有挥之不去怀念,伴随着深深的喟叹,祭奠着青春时那夜桃树下美好的画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个穿着白衣衫,被皎洁的月光洒满一身的姑娘,究竟在何方?那个帅气的小伙子,还会记得芊芊玉手扶桃树的那个纯美的姑娘么?两颗青春的火热心跳,是否被满枝的花瓣窥见和保存?
春风不语。被命运捉弄的人儿,就像被时光扔进静静流淌的河流中去。即使泪流满面,水底的游鱼也不会知道心痛的感觉。
在合上书页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不是我脆弱,而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在人世相遇的时光中,千万别错过了握手和表白。错过了,也许就不会再来了。
(三)
一直很喜欢张爱玲。都说张爱玲的小说好,散文更好。她的小说大部分渗透着一种苍凉,使读者常陷入一种很深很沉的痛与窒息的压抑状态,而她的散文却常是她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
张爱玲的文章向来深刻,她的这篇《爱》很短小,却又很精美。有着散文的质朴,同时又有小说的情节。它描写了一段短暂的爱情情感片断,却又将这个片断化为了永远。
《爱》描写了一个很美的故事:春天里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她邂逅了他。轻轻地,他问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么?”就这一句问候,却胜似无尽的话语,深深触动了她的心。世事的变化无法预料,女孩的命运十分坎坷,他们没能再相见。老了的时候,她依然怀念那相见短暂却是她一生中最绚丽的瞬间,依然记得那句“噢,你也在这里么?”
这篇文章的结构如它的故事一样简单,开头交代“这是真的”,这是作者的坦言,简单却具有很强的说服力,让
篇11:张爱玲读后感
读了许多年的张爱玲,也自卑了许多年。在她强大的文字之下,在她蛊惑的气氛之围,我甘愿自己是个卑微的崇拜者。我绞尽脑汁想搞明白一件事,便是她笔下那些精妙句子是如何锻炼组成的。在我看来,那些睿智而尖刻的文字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的最佳证明,在遣词这件事上,她似乎并未窘迫或者苦恼过,她是天生的作者、天才的讲述者。我爱她的才情,崇敬她的倔强,同时也为她抒发的关于“咬啮性的小烦恼”而困惑不已。她说自己一直在写那些“男女间的小事情”,她写得不隐晦、写得戏谑、写得乐此不疲,或许她的志愿便是能够看清世间情爱的真正风貌吧。她用文字和小小的情爱世界谈着恋爱,同时也身体力行地体验着情的伤、爱的深沉。她是那种很执拗的女人,仿佛她看上的,都是上帝事前就为她准备了好久的。她与胡兰成的情事,轰轰烈烈、不卑不亢;她同赖雅的相遇,历经风雨、甘苦自知。她似乎从来没有抱怨过,对于。她酷爱描写月亮,似乎只有那清冷的月光才能温暖她日渐冷静的心;她朋友不多,但知己却有两三个;她一生传奇,如今更是声名显赫,可在世时她仿佛更爱深居简出,对繁华不甚感冒;她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可我们永远不懂她心中的神又是谁。她是张爱玲,她是一抹勾魂至魅的月华,亦是一段拂尘而去的传奇。
篇12:张爱玲读后感
近些日看了《张爱玲传》,看这本书的目的来自对张爱玲的好奇和喜爱,这个传奇的女子到底有怎样的身世,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是什么让这个女子会再文坛上取得这样骄人的成绩。
张爱玲出生在上海,家庭富裕,背景显赫。是洋务派名臣李鸿章的曾孙女,她在小学时就已经显露出她得文学天赋了,年纪轻轻的她可以创作出沧桑的作品,不得不让人叹服。之久就读于圣玛利亚女校,香港大学,在学校这段时间是她积累壮大的时间,经过自身的不断发展,她得作品受到了无数名人的好评,代表作有《倾城之恋》、《金锁记》、《色戒》、《半生缘》,如今有些作品被拍成了电影,无论在何时何地,她对文学的热情之火不曾熄灭,也是她积极上进的心,让她在文学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就。在中国文坛独树一帜,人生是舞台,个人脱不了要扮演其中的某个角色。张爱玲却在这人生舞台上远远眺望着,她不是导演,却如胜似导演,用笔娓娓动听地为我们讲述过去某一场或正在进行的人生戏剧里的诸位角色。
记得老师说过,培养自己的写作能力,可以先从模仿开始,对张爱玲的文字我反复琢磨推敲,虽然我妹有经历她得人生,没有她那么复杂的背景,但是我可以模仿她得写作风格。但是相比写作风格来讲,我更应该有她的和独当一面的能力。和她一样对文学永远充满信心,永不放弃。
篇13:张爱玲经典读后感
张爱玲经典读后感
大概每一个夫君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多两个。娶了红玫瑰,一朝一夕,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照旧“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即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倒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于万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万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悄悄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于万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万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悄悄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我要你晓得,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中央,反正你晓得,总有这么个人。 爱情原来并不复杂,来往复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即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 扫兴,偶然候也是一种幸福,由于有所等待所以才会扫兴。由于有爱,才会有等待,所以纵使扫兴,也是一种幸福,固然这种幸福有点痛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思念你,我就不会妒忌你身边的异性,我也不会失去自大心和斗志,我更不会痛楚。如果我能够不爱你,那该多好。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情绪和岁月也能悄悄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乐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语,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你愿见,却不明确. 你问我爱你值比值得,实在你应该晓得,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我喜好钱,由于我没吃过钱的苦,不晓得钱的坏处,只晓得钱的好处。 能够爱一个人爱到问他拿零用钱的.水平,都是严格的考验。 对付不会语言的人,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的是袖珍戏剧。 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的出藉口。 如果你不调戏女人,她说你不是一个夫君;如果你调戏她,她说你不是一个上等人。 回忆永久是惆怅。高兴的使人以为:惋惜已经完了,不高兴的想起来照旧伤心。 一个知己就好象一壁镜子,反映出我们天分中最精美的部门。 替别人做点事,又有点怨,在世才故意思,不然太充实了。 书是最好的朋侪。独一的缺陷是使我近视加深,但照旧值得的。 一个人在恋爱时最能体现出天分中高贵的品格。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小说永久受人接待――不论古今中外都一样。 人由于内心烦懑乐,才浪费,是一种赔偿作用。 我要你晓得,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中央,反正你晓得,总有这么个人。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明确的块乐,甜而惋惜,像忘却了的忧愁。 一般的说来,活过半辈子的人,大都有一点真切的生活履历,一点独到的见解。他们历来没想到把它写上去,事过境迁,就此埋没了。 读后感 对付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付年老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篇14:张爱玲读后感
我挺喜欢看张爱玲的小说的,但是有时候感觉人物的性格非常难揣测。
她的成名小说好像是《倾城之恋》,但是我更喜欢《第一炉香》。其实两篇都写的'是一个题材,大背景也差不多,人物背景和境遇不同而已。
张爱玲小说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不论是小姐,太太,还是丫头,平民,每个人都很有心计,说话之前都得想到厉害关系,仿佛那个时代的人都这样?不得而知了
《第一炉香》写的是薇龙只身在香港读书,由于生活拮据,不得已来投靠做过姨太太,现在是上流社会交际花的姑姑。
一次偶尔机会认识了乔琪乔,一个混血的,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她明知他不过是个富家花花公子,但还是爱上了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接受姑姑的安排。后来她如愿和乔琪结婚。但还是忙碌,为姑姑弄钱,也为乔琪弄钱。
整个故事里,我最不能明白的就是乔琪乔这个人。
张爱玲小说里,对女性的心理都有很细致的描写,但是对男人的心里总是怀着揣测。并不做具体的描写。
乔琪这个人,如果说他不爱薇龙,但“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但是,如果说他爱薇龙,却看着薇龙为了他在上流社会交际也不心疼不顾及。就像他说的,自己过惯了舒服日子,又没什么本事,父母子女又多,像他这样不受宠的,也不会分到多少财产。因为这样吗?真是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为了好日子就什么都不管吗?想不明白,也许也只有张爱玲才能说明白吧!
篇15:张爱玲读后感
早上一个小时不到的公交车上站着看完的,才发现这是个短篇。
因为之前看过色戒的电影,所以读起来很快,还一直找着电影中的情节。
我认为这是张爱玲写得非常好的故事了。
不论是背景,还是人物。
可能还是电影更好些。这个故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片段,只写了那男人最后逃跑的片段。
也可能比电影还好些。因为这个故事明明白白的写了男人和女人的心理活动。直白的告诉了我,他爱她,以及她爱他。
其实看这样的故事,什么背景都不是很重要,人物叫什么名字也不甚重要。只知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那些心思。
从整个间谍任务来看,女的失败了,男的成功了。但是从二人的故事来看,却又是两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可,爱情这事,并没有什么成与败,只看到她爱上了他,因此,放他走了。只看到他爱上了她,因此也少了些许记恨。到最后无论发生了什么,让二人心有所安慰和回味的,只是,他/她原来确实是爱我的。证实了这一点,什么欺骗什么失败,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太太们依旧打着牌,闹着要请客吃饭。外面的局势依旧动荡。在这么一个世界里,谁发现他们之间竟有过一场爱情的花开。
又回味了这故事。竟觉得凄凉。
先不去探究我的心是否爱你,单单我能相信你是爱我的,便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看这故事的时候,不免会和《潜伏》里的镜头有点混淆。。竟混到觉得是翠平正约着姓易的在咖啡店里坐着,余则成从外面开了枪。
篇16:秘书写作论
秘书写作论
本文试图从秘书角度出发,从写作行为的角度出发,对秘书写作进行深入研究,探讨秘书如何以写作更好地为领导提供服务.
作 者:杨珈玮 杨硕林 作者单位:杨珈玮(广西财政高等专科学校,广西,南宁,530003)杨硕林(嘉兴大学,浙江,嘉兴,314000)
刊 名:广西社会科学 PKU英文刊名:GUANGXI SOCIAL SCIENCES 年,卷(期): “”(4) 分类号:G0 C931.46 关键词:秘书 写作 服务篇17:论写作散文
论写作散文
写作始终是在揭示自己内心的隐秘,不然,活着就太累了。有些东西需要人带进坟墓,永远都不要他人知晓,但写作却可以让它们“正当的”表达出来。这些内心的隐秘可能极其美好,也可能极其龌龊,但只要写作者把这些东西诚实的表达出来,就都变成了美。
不要让功利性的期待成为自己写作的负担,可以把生命投入到写作中,但要绝对剔除写作的功利性期待,让自己的写作保有必要的纯净。写作是与自我生命的对话;是绝对孤独的生命面对无际荒漠的一次冒险;是在“无”中攫取“有”;不存在中攫取存在。当然,你也可以有“功利”,那就是,让你的写作在更多的生命那里激起回声。不是肤浅的鼓噪,而是灵魂深处的共鸣。写作是与世界沟通的一种特殊方式,是把自己的生命发现与他人分享的一次努力,写作需要他人的“在场”。
有很多人在写与自我的生命无关的东西,很多人。这是一个分界,他们任何时候都能写作,只要想写就能写,由于与自我生命的无关联性,他们可以“无限”制作。就像一个文字作坊,可以按照顾客的需求做出产品。这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手艺,只要市场有需求,他们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制作下去,甚至可以把同一套产品反复重复。
只有很少的人,能够用生命写作,他们的写作需要由内而外的灵感,没有灵感,他们就无法写作。对于他们,写作是一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灵感的不再,甚至会带来生命的覆灭。
写作与我是一种表达生命的方式,甚至是一种宿命。我不知道还会有别的方式能够给我以生命的支撑。我之所以愿意活着,是因为我在写作,我之所以对那些庸俗,世俗,琐碎的小事感兴趣,也是因为我在写作。因为有写作这件事垫底,我的全部生存都具有了意义。
我没有宗教信仰,但写作让我接近了所有信仰,所以,写作与我是一种拯救。既减轻和缓解了我的生存之痛,同时又使我相对的习惯了死亡。写作是对所有可能的体验和涉险,包括死亡。
有什么触动了我,我就会写作,所以保持对生活和世界的`敏感极其重要。但有的东西会触动我,有的东西就会无知无觉。我内在的“感光点”在替我做出选择,这是我无法把握的。但有的时候,某种莫名的意绪会无来由的涌上心头,如果我能及时抓住它,那么写作就可以开始了。但更多的时候,是我坐下来,静静地等,茫然无际地搜寻那偶然闪现的火花。此时,我不知道自己将写下什么或不能写下什么。我只是在空茫中等待,如果有一个念头出现,我就马上抓到它。它开始是那样模糊,躲在意识和感觉的深处不肯出来。我只有一次再一次的接近它,直到它变得清晰起来。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偶然一现,便又隐进无限空茫的意识深处,没有了踪迹。更有时候,我捕捉到了它,把它落在了纸上,但那种新鲜的感觉只维持了片刻,就枯竭了,再也无以为继,留下巨大的怅惘。
写作给人带来巨大的快感和无法言喻的满足,但也会给人驱除不尽的焦灼和绝望,你会感觉自己写不出了,再也写不出了。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有很多人不写作照样活得很滋润。最主要的是,你写不出就意味着你最珍贵的生命的终止,你生命形式的彻底崩溃,失去支撑,你人生意义的废止。一句话,失去了创造力,你就没法活下去。这时,多数人的做法是,让自己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清空所有急功近利的杂念,让自己重新面对生命的本真,让创作的意绪慢慢恢复。
作为写作者,我从不制定任何写作计划,在我动笔的前一刻,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写下什么。我也制定过写作计划,但当我的写作计划制定出来后,我就写不出一个字了。我喜欢即兴写作,任由思维和意绪自然地流淌。但也并不是一直流泻下去,而是让思维和意绪在某个意思表达完之后,重新开始。这样,我就可以围绕同一个主题,进行全方位阐述,直到穷尽所有可能,事实上无法穷尽。
只要是人,他就总要倾向于表达。但一个缺乏深度的人,无论他怎样表达,始终都会是肤浅。而一个缺乏写作才能的人,即便他有些人性的深度,他的表述也仅仅只会停留在文字的表面。如果你不能使一件平淡的事物,在你的文字中显出魅力和厚度来,你就不配写作。
与写作相比,表达的欲望是更本源性的东西,与表达的欲望相比,认知和发现宇宙人生的真谛是更本源性的东西。这将是我最原始的写作动机。从这点来说,我始终知道自己将要写出什么,我始终是在一个题目下,做着同一篇文章。
你在此时能写出文章,并不意味着只要你提起笔,在任何时候都能写。写作是一种机缘,当灵感来临时,你只有抓住它,把它变成文字,不然,它就会溜走,不留一丝迹痕。使灵感的最佳状态持续不去的方法是,不间断地写作。如果由于一个意外事件使你的写作不得不中断下来,那对你就极有可能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你也许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
我热爱写作,因为它把我无形的内在世界变成了“有形”的存在。这对我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
对于我来说,写作是一种极致体验,我会努力把自己的感觉和意绪一次次推向峰巅,以至于文章完成后,会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再也无话可说了。我穷尽了自己,没有留一点余地。有时候,我甚至担心自己点爆了所有的触光点和爆发点之后,就会枯竭再也写不出什么了,那是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我只有不断的扩大自己感光的区域,以便再次找到矿藏。这个过程是苦闷的、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但唯有此,我才能保证自己的不竭。
我比较喜欢哲理性文章的写作,叙事性的东西,我就不那么感兴趣了。但它也会给我带来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调剂我的神经。尽管我也可以写得很严肃,但相对来说,还是较为轻松。写作应当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也确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至今还在写着,就是证明。
篇18:张爱玲《秋雨》原文欣赏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粉。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园子里绿翳翳的石榴、桑树、葡萄藤,都不过代表着过去盛夏的繁荣,现在已成了古罗马的建筑的遗迹一样,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回忆着光荣的过去。草色已经转入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薰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的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性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蛤蟆,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秋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雨,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
【张爱玲生平经历】
张爱玲系出名门,祖母李菊耦是慈禧心腹中堂李鸿章之女。不过她的童年是黑暗的,生母流浪欧洲,生下她和弟弟在父亲和后娘的监管中成长(详见《私语》)。或许这是导致张后来的作品充满悲观与势利的主要原因。她笔下的女性是实实在在的:自私、城府,经得起时间考验。就是这些符合人情的角色的永恒性加重了她文字里苍凉的味道,反复地提醒着世人所有的文明终会消逝,只有人性的弱点得以长存于人间。至于她本人亦是斤斤计较的小女人:认为摸得到、捉得住的物质远较抽象的理想重要。
张爱玲离开了父亲逃到了母亲那里,母亲给了她两条路,让她选择:“要么嫁人,用钱打扮自己;要么用钱来读书。”张爱玲毅然选择了后者,然而,母亲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而母女间的矛盾也在一天天地、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形式在慢慢地激化。张爱玲说:“这时候,母亲的家亦不复是柔和的了。”
篇19:张爱玲半生缘原文
张爱玲半生缘原文
【作品简介】
《半生缘》是张爱玲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原名《十八春》,一九五一年结稿,后来张爱玲旅美期间,进行改写,删掉了一些略带政治色彩的结尾,改名为《半生缘》。该小说通过年轻人的婚姻的悲欢离合,揭示了社会和人性的方方面面。
【原文 节选】
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彷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曼桢曾经问过他,他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她的。他当然回答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说那个话的时候是在那样的一种心醉的情形下,简直什么都可以相信,自己当然绝对相信那不是谎话。其实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她的,根本就记不清楚了。
是叔惠先认识她的。叔惠是他最要好的同学,他们俩同是学工程的,叔惠先毕了业出来就事,等他毕了业,叔惠又把他介绍到同一个厂里来实习。曼桢也在这丬厂里做事,她的写字台就在叔惠隔壁,世钧好两次跑去找叔惠,总该看见她的,可是并没有印象。大概也是因为他那时候刚离开学校不久,见到女人总有点拘束,觉得不便多看。
他在厂里做实习工程师,整天在机器间里跟工人一同工作,才做熟了,就又被调到另一个部门去了。那生活是很苦,但是那经验却是花钱买不到的。薪水是少到极点,好在他家里也不靠他养家。他的家不在上海,他就住在叔惠家里。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阴历年。过去他对于过年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好感,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家里例必有一些不痛快的事情。家里等着父亲回来祭祖宗吃团圆饭,小公馆里偏偏故意地扣留不放。母亲平常对于这些本来不大计较的,大除夕这一天却是例外。她说“一家人总得像个人家”,做主人的看在祖宗份上,也应当准时回家,主持一切。
事实上是那边也照样有祭祖这一个节目,因为父亲这一个姨太太跟了他年份也不少了,生男育女,人丁比这边还要兴旺些。父亲是长年驻跸在那边的。难得回家一次,母亲也对他客客气气的。惟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大约也因为这种时候她不免有一种身世之感,她常常忍不住要和他吵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还是哭哭啼啼的。每年是这个情形,世钧从小看到现在。今年倒好,不在家里过年,少掉许多烦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急景凋年的时候,许多人家提早吃年夜饭,到处听见那きぢ渎涞谋竹声,一种莫名的哀愁便压迫着他的心。
除夕那一天,世钧在叔惠家里吃过年夜饭,就请叔惠出去看电影,连看了两场──那一天午夜也有一场电影。在除夕的午夜看那样一出戏,彷佛有一种特殊的情味似的,热闹之中稍带一点凄凉。
他们厂里只放三天假,他们中午常去吃饭的那个小馆子要过了年初五才开门。初四那天他们一同去吃饭,扑了个空,只得又往回走。街上满地都是掼炮的小红纸屑。走过一家饭铺子,倒是开着门,叔惠道:“就在这儿吃了吧。”这地方大概也要等到接过财神方才正式营业,今天还是半开门性质,上着一半排门,走进去黑洞洞的。新年里面,也没有什么生意,一进门的一张桌子,却有一个少女朝外坐着,穿著件淡灰色的旧羊皮大衣,她面前只有一副杯箸,饭菜还没有拿上来,她彷佛等得很无聊似的,手上戴着红绒线手套,便顺着手指缓缓地往下抹着,一直抹到手丫里,两只手指夹住一只,只管轮流地抹着。叔惠一看见她便咦了一声道:“顾小姐,你也在这儿!”说着,就预备坐到她桌子上去,一回头看见世钧彷佛有点踌躇不前的样子,便道:“都是同事,见过的吧?这是沉世钧,这是顾曼桢。”她是圆圆的脸,圆中见方──也不是方,只是有轮廓就是了。蓬松的头发,很随便地披在肩上。世钧判断一个女人的容貌以及体态衣着,本来是没有分析性的,他只是笼统地觉得她很好。她的两只手抄在大衣袋里,微笑着向他点了个头。当下他和叔惠拖开长凳坐下,那朱漆长凳上面腻着一层黑油,世钧本来在机器间里弄得浑身稀脏的,他当然无所谓,叔惠是西装笔挺,坐下之前不由得向那张长凳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那跑堂的也过来了,手指缝里夹着两只茶杯,放在桌上。叔惠看在眼里,又连连皱眉,道:“这地方不行,实在太脏了!”跑堂的给他们斟上两杯茶,他们每人叫了一客客饭。叔惠忽然想起来,又道:“喂,给拿两张纸来擦擦筷子!”那跑堂的已经去远了,没有听见。曼桢便道:“就在茶杯里涮一涮吧,这茶我想你们也不见得要吃的。”说着,就把他面前那双筷子取过来,在茶杯里面洗了一洗,拿起来甩了甩,把水洒干了,然后替他架在茶杯上面,顺手又把世钧那双筷子也拿了过来,世钧忙欠身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等她洗好了,他伸手接过去,又说“谢谢。”曼桢始终低着眼皮,也不朝人看着,只是含着微笑。世钧把筷子接了过来,依旧搁在桌上。搁下之后,忽然一个转念,桌上这样油腻腻的,这一搁下,这双筷子算是白洗了,我这样子好象满不在乎似的,人家给我洗筷子倒彷佛是多事了,反而使她自己觉得她是殷勤过分了。他这样一想,赶紧又把筷子拿起来,也学她的样子端端正正架在茶杯上面,而且很小心的把两只筷子头比齐了。其实筷子要是沾脏了也已经脏了,这不是掩人耳目的事么?他无缘无故地竟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因搭讪着把汤匙也在茶杯里淘了一淘。这时候堂倌正在上菜,有一碗蛤蜊汤,世钧舀了一匙子喝着,便笑道:“过年吃蛤蜊,大概也算是一个好口彩──算是元宝。”叔惠道:“蛤蜊也是元宝,芋艿也是元宝,饺子蛋饺都是元宝,连青果同茶叶蛋都算是元宝──我说我们中国人真是财迷心窍,眼睛里看出来,什么东西都像元宝。”曼桢笑道:“你不知道,还有呢,有一种-蓑衣虫-,是一种毛毛虫,常常从屋顶掉下来的,北方人管-叫-钱串子。也真是想钱想疯了!”世钧笑道:“顾小姐是北方人?”曼桢笑着摇摇头,道:“我母亲是北方人。”世钧道:“那你也是半个北方人了。”叔惠道:“我们常去的那个小馆子倒是个北方馆子,就在对过那边,你去过没有?倒还不错。”曼桢道:“我没去过。”叔惠道:“明天我们一块儿去,这地方实在不行。太脏了!”
从这一天起,他们总是三个人在一起吃饭;三个人吃客饭,凑起来有三菜一汤,吃起来也不那么单调。大家熟到一个地步,站在街上吃烘山芋当一餐的时候也有。不过熟虽熟,他们的谈话也只限于叔惠和曼桢两人谈些办公室里的`事情。叔惠和她的交谊彷佛也是只限于办公时间内。出了办公室,叔惠不但没有去找过她,连提都不大提起她的名字。有一次,他和世钧谈起厂里的人事纠纷,世钧道:“你还算运气的,至少你们房间里两个人还合得来。”叔惠只是不介意地“唔”了一声,说:“曼桢这个人不错。很直爽的。”世钧没有再往下说,不然,倒好象他是对曼桢发生了兴趣似的,待会儿倒给叔惠俏皮两句。
还有一次,叔惠在闲谈中忽然说起:“曼桢今天跟我讲到你。”世钧倒呆了一呆,过了一会方才笑道:“讲我什么呢?”叔惠笑道:“她说怎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话的份儿。我告诉她,人家都说我欺负你,连我自己母亲都替你打抱不平。其实那不过是个性关系,你刚巧是那种唱滑稽的充下手的人材。”世钧笑道:“充下手的怎么样?”叔惠道:“不怎么样,不过常常给人用扇子骨在他头上敲一下。”说到这里,他自己呵呵地笑起来了。又道:“我知道你倒是真不介意的。这是你的好处。我这一点也跟你一样,人家尽管拿我开心好了,我并不是那种只许他取笑人,不许人取笑他的。……”叔惠反正一说到他自己就没有完了。大概一个聪明而又漂亮的人,总不免有几分“自我恋”吧。他只管滔滔不绝地分析他自己个性中的复杂之点,世钧坐在一边,心里还在那里想着,曼桢是怎样讲起他来着。
他们这个厂坐落在郊区,附近虽然也有几条破烂的街道,走不了几步路就是田野了。春天到了,野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一层绿意,天气可还是一样的冷。这一天,世钧中午下了班,照例匆匆洗了洗手,就到总办公处来找叔惠。叔惠恰巧不在房里,只有曼桢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面整理文件。她在户内也围着一条红蓝格子的小围巾,衬着深蓝布罩袍,倒像个高小女生的打扮。蓝布罩袍已经洗得绒兜兜地泛了灰白,那颜色倒有一种温雅的感觉,像一种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
世钧笑道:“叔惠呢?”曼桢向经理室微微偏了偏头,低声道:“总喜欢等到下班之前五分钟,忽然把你叫去,有一样什么要紧公事交代给你。做上司的恐怕都是这个脾气。”世钧笑着点点头。他倚在叔惠的写字台上,无聊地伸手翻着墙上挂的日历,道:“我看看什么时候立春。”曼桢道:“早已立过春了。”世钧道:“那怎么还这样冷?”他仍旧一张张地掀着日历,道:“现在印的日历都比较省俭了,只有礼拜天是红颜色的。我倒喜欢我们小时候的日历,礼拜天是红的,礼拜六是绿的。一撕撕到礼拜六,看见那碧绿的字,心里真高兴。”曼桢笑道:“是这样的,在学校里的时候,礼拜六比礼拜天还要高兴。礼拜天虽然是红颜色的,已经有点夕阳无限好了。”
正说着,叔惠进来了,一进来便向曼桢嚷着:“我不是叫你们先走的么?”曼桢笑道:“忙什么呢。”叔惠道:“吃了饭我们还要拣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去拍两张照片,我借了个照相机在这里。”曼桢道:“这么冷的天,照出来红鼻子红眼睛的也没什么好看。”叔惠向世钧努了努嘴,道:“喏,都是为了他呀。他们老太太写信来,叫他寄张照片去。我说一定是有人替他做媒。”世钧红着脸道:“什么呀?我知道我母亲没有别的,就是老嘀咕着,说我一定瘦了,我怎么说她也不相信,一定要有照片为证。”叔惠向他端相了一下,道:“你瘦倒不瘦,好象太脏了一点。老太太看见了还当你在那里掘煤矿呢,还是一样的心疼。”世钧低下头去向自己身上那套工人装看了看。曼桢在旁笑道:“拿块毛巾擦擦吧,我这儿有。”世钧忙道:“不,不,不用了,我这些黑渍子都是机器上的油,擦在毛巾上洗不掉的。”他一弯腰,便从字纸篓里拣出一团废纸团来,使劲在裤腿上擦了两下。曼桢道:“这哪儿行?”她还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条折得齐齐整整的毛巾,在叔惠喝剩的一杯开水里蘸湿了递了过来。世钧只得拿着,一擦,那雪白的毛巾上便是一大块黑,他心里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叔惠站在窗前望了望天色,道:“今天这太阳还有点靠不住呢,不知道拍得成拍不成。”一面说着,他就从西服裤袋里摸出一把梳子来,对着玻璃窗梳了梳头发,又将领带拉了一拉,把脖子伸了一伸。曼桢看见他那顾影自怜的样子,不由得抿着嘴一笑。叔惠又偏过脸来向自己的半侧面微微瞟了一眼,口中不断地催促着世钧:“好了没有?”曼桢向世钧道:“你脸上还有一块黑的。不,在这儿──”她在自己脸上比画了一下,又道:“还有。”她又把自己皮包里的小镜子找了出来,递给他自己照着。叔惠笑道:“喂,曼桢,你有口红没有?借给他用一用。”说说笑笑的,他便从世钧手里把那一面镜子接了过来,自己照了一照。
三个人一同出去吃饭,因为要节省时间,一人叫了一碗面,草草地吃完了,便向郊外走去。叔惠说这一带都是荒田,太平淡了,再过去点他记得有两棵大柳树,很有意思。可是走着,走着,老是走不到。世钧看曼桢彷佛有点赶不上的样子,便道:“我们走得太快了吧?”叔惠听了,便也把脚步放慢了些,但是这天气实在不是一个散步的天气。他们为寒冷所驱使,不知不觉地步伐又快了起来,而且越走越快。大家喘着气,迎着风,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曼桢竭力按住她的纷飞的头发,因向他们头上看了一眼,笑道:“你们的耳朵露在外面不冷么?”叔惠道:“怎么不冷。”曼桢笑道:“我常常想着,我要是做了男人,到了冬天一定一天到晚伤风。”
那两棵柳树倒已经丝丝缕缕地抽出了嫩金色的芽。他们在树下拍了好几张照。有一张是叔惠和曼桢立在一起,世钧替他们拍的。她穿著的淡灰色羊皮大衣被大风刮得卷了起来,她一只手掩住了嘴,那红绒线手套衬在脸上,显得脸色很苍白。
那一天的阳光始终很稀薄。一卷片子还没有拍完,天就变了。赶紧走,走到半路上,已经下起了霏霏的春雪,下着下着就又变成了雨。走过一家小店。曼桢看见里面挂着许多油纸伞,她要买一把。撑开来,有一色的蓝和绿,也有一种描花的。有一把上面画着一串紫葡萄,她拿着看看,又看看另一把没有花的,老是不能决定,叔惠说女人买东西总是这样。世钧后来笑着说了一声“没有花的好,”她就马上买了那把没有花的。叔惠说:“价钱好象并不比-区里便宜。不会是敲我们的竹杠吧?”曼桢把伞尖指了指上面挂的招牌,笑道:“不是写着-童叟无欺-么?”叔惠笑道:“你又不是童,又不是叟,欺你一下也不罪过。”
走到街上,曼桢忽然笑道:“嗳呀,我一只手套丢了。”叔惠道:“一定是丢在那丬店里了。”重新回到那丬店里去问了一声,店里人说并没有看见。曼桢道:“我刚才数钱的时候是没有戴着手套。那就是拍照的时候丢了。”
世钧道:“回去找找看吧。”这时候其实已经快到上班的时候了,大家都急于要回到厂里去,曼桢也就说:“算了算了,为这么一只手套!”她说是这样说着,却多少有一点怅惘。曼桢这种地方是近于琐碎而小气,但是世钧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她这种地方也还是很可怀念。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那一天从郊外回到厂里去,雨一直下得不停,到下午放工的时候,才五点钟,天色已经昏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朦胧的心境,竟使他冒着雨重又向郊外走去。泥泞的田陇上非常难走,一步一滑。还有那种停棺材的小瓦屋,像狗屋似的,低低地伏在田陇里,白天来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在这昏黄的雨夜里看到了,有一种异样的感想。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那皇皇的犬吠声。一路上就没有碰见过一个人,只有一次,他远远看见有人打着灯笼,撑着杏黄色的大伞,在河滨对岸经过。走了不少时候,才找到那两棵大柳树那里。他老远的就用手电筒照着,一照就照到树下那一只红色的手套,心里先是一高兴,走到跟前去,一弯腰拾了起来,用电筒照着,拿在手里看了一看,又踌躇起来了。明天拿去交给她,怎么样说呢?不是显著奇怪么?冒着雨走上这么远的路,专为替她把这么只手套找回来。他本来的意思不过是因为抱歉,都是因为他要拍照片,不然人家也不会失落东西。但是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的。那么怎么样呢?他真懊悔来到这里,但是既然来了,东西也找到了,总不见得能够再把它丢在地下?他把上面的泥沙略微掸了一掸,就把它塞在袋里。既然拿了,总也不能不还给人家。自己保存着,那更是笑话了。
第二天中午,他走到楼上的办公室里。还好,叔惠刚巧又被经理叫到里面去了。世钧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泥污的手套,他本来很可以这样说,或者那样说,但是结果他一句话也没有。仅只是把它放在她面前。他脸上如果有任何表情的话,那便是一种冤屈的神气,因为他起初实在没想到,不然他也不会自找麻烦,害得自己这样窘。
曼桢先是怔了一怔,拿着那只手套看看,说:“咦?……嗳呀,你昨天后来又去了?那么远的路──还下着雨──”正说到这里,叔惠进来了。她看见世钧的脸色彷佛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似的,她也就机械地把那红手套捏成一团,握在手心里,然后搭讪着就塞到大衣袋里去了。她的动作虽然很从容,脸上慢慢地红了起来。自己觉得不对,脸上热烘烘的,热气非常大,好容易等这一阵子热退了下去,腮颊上顿时凉飕飕的,彷佛接触到一阵凉风似的,可见刚才是热得多么厉害了。自己是看不见,人家一定都看见了。这么想着,心里一急,脸上倒又红了起来。
当时虽然无缘无故地窘到这样,过后倒还好,在一起吃饭,她和世钧的态度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春天的天气忽冷忽热,许多人都患了感冒症,曼桢有一天也病了,打电话到厂里来叫叔惠替她请一天假。那一天下午,叔惠和世钧回到家里,世钧就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去?”叔惠道:“唔。看样子倒许是病得不轻。昨天就是撑着来的。”世钧道:“她家里的地址你知道?”叔惠露出很犹豫的样子,说:“知是知道,我可从来没去过。你也认识她这些天了,你也从来没听见她说起家里的情形吧?她这个人可以说是一点神秘性也没有的,只有这
一点,倒好象有点神秘。”他这话给世钧听了,却有点起反感。是因为他说她太平凡,没有神秘性呢,还是因为他疑心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那倒也说不清,总之,是使人双重地起反感。世钧当时就说:“那也谈不上神秘,也许她家里人多,没地方招待客人;也许她家里人还是旧脑筋,不赞成她在外面交朋友,所以她也不便叫人到她家里去。”叔惠点点头,道:“不管他们欢迎不欢迎,我倒是得去一趟。我要去问她拿钥匙,因为有两封信要查一查底稿,给她锁在抽屉里了。”世钧道:“那么就去一趟吧。不过……这时候上人家家里去,可太晚了?”厨房里已经在烧晚饭了,很响亮的“嗤啦啦,嗤啦啦”炒菜下锅的声音,一阵阵传到楼上来。叔惠抬起手来看了看手表,忽然听见他母亲在厨房里喊:“叔惠!有人找你!”
篇20:张爱玲散文《夜营的喇叭》原文及读后感
张爱玲散文《夜营的喇叭》原文及读后感
夜营的喇叭
晚上十点钟,我在灯下看书,离家不远的军营里的喇叭吹起了熟悉的调子。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地上去又下来,在这鼎沸的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简单的心。
我说:“又吹喇叭,姑姑可听见?”我姑姑说:“没留心。”
我怕听每天晚上的喇叭,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我说:“哪,又吹起来。”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声音极低,绝细的一丝,几次断了又连上。这一次也不问我姑姑听得见听不见了。我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于凄凉之外还感到恐惧。
可是这时候,外面有人响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调子,我突然站起身,充满喜悦与同情,奔到窗口去,但也并不想知道那是谁,是公寓楼上或是楼下的住客,还是街上过路的。
1944.12
随想 :
翻看一本语文教参 ,倒不是文章题目洗练惹人 ,只是作者的署名:程黛眉,红楼呀?顺着这个美丽的名字看了下来。看到了张爱玲的名字,看到了作者程黛眉赏析张爱玲女士的《夜营的喇叭》的文字,更读到了《夜营的喇叭》。虽说是在不经意间,心还是颤颤地惊动。于是,想象着站在窗口的张爱玲,听她那喇叭。
坚强的孤独者——读张爱玲的《夜营的喇叭》
散文是最能表达作者的心绪的一种文体,正因如此,很多评论者坚持把散文排除在文学作品之列。从这种争论中,可以看出散文跟其他的文体不一样的特点,它的文学性相对于小说、戏剧和诗歌来说要相对低,但对于表达作者的情感,这确实一种很好的渠道。所以,对于要了解作者的.情感,散文是必不可少的渠道。张爱玲的散文只有六十多篇,但也深刻地体现了作者的情感内容,这篇《夜营的喇叭》对于探究张爱玲的生存哲学史很有意义的。整篇散文不过300字,却将张的情感流动刻画地细腻而又深刻。
张爱玲天生聪慧,虽说她的父母都是书香门第,也是饱读诗书,但对于人生的见地却未必如张看得那么透。张出生在一个家族没落的时代,家族从繁华到凋敝的过程正是她成长的过程,从成长中感受消亡,这种痛苦比从小是经历繁华的父辈们要来得深刻。这也就不难理解张为什么会在《流言》的初版中说“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正是在这样惘惘的威胁中,她看透了人生。但是她看透了,并不代表别人能跟她一样。跟她一同成长的弟弟是个懦弱的人,他对于生活的态度是逆来顺受的,那么对于生活的体会就不会与张产生共鸣。于是,张爱玲在那个家族中成了一个孤独者,即使是悉心照顾她的姑姑也不能体会到她的感受。就如那夜营的喇叭,只有张一个人注意到了。当她问姑姑“姑姑可听见?”姑姑的回答却是“没留心。”这句“没留心”比没听见还要伤透张的心。一个人最怕的不是对手,而是没有对手。正如鲁迅在《这样的战士》中所说的,张也走入了一个无物之阵,她希望寻求有人能跟她产生共鸣,即使是相反的言论也好,但是别人却以一句“不留心”来对待她。正如刚才所说,姑姑的“不留心”其实是正常的,但却给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甚至“怕听见晚上的喇叭。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作为同样是孤独者的鲁迅和张爱玲,他们对待孤独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在面对孤独的时候,鲁迅就像那战士一样,始终举着投枪,直至在“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张爱玲在面对孤独的时候,她并不如鲁迅来得决绝,她选择了躲避这种孤独,甚至自我怀疑。在又一次听到喇叭响起的时候,喇叭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极低,绝细的一丝,几次断了又连上。”其实不难推断,其实不是喇叭的声音变了,是张的心态变了。她宁愿像别人一样相信是没有喇叭的,也不愿孤独地聆听喇叭的声音,于是她开始“疑心根本没有什么喇叭,只是我自己听觉上的回忆罢了。”这只是一种自我解脱,但在心底,她还是承认喇叭的存在的。就像她的生存哲学一样,在绝对的虚无主义的情绪下,她却对现实的日常生活有着极大的兴趣。这也并不能说明张成了一个世俗的附庸者,她只是不愿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虚无。所以,“苍凉”“悲凉”等词就成了她最喜欢用的词语,而月亮,这种带有孤独、惨淡、阴森的意象也常常出现在她的作品中。
夏志清在他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曾说:“张爱玲早年的生活并不快乐,亏得她毅力坚强,没有向环境屈服,后世读者能够读到她的作品,应该觉得幸运。一般青年女作家的作品,大多带些顾影自怜神经质的倾向,但在张爱玲的作品里却很少这种倾向。这原因是她能享受人生,对于人生小小的乐趣都不肯放过。”①可见,张爱玲将她的孤独转移到了她对现实生活的小小乐趣的享受上。我想张爱玲是期望能在情感上寻找到寄托的,但是父母亲的离异,母亲抛下他们独自离开,父亲对她的苛刻待遇,使她对亲情丧失了期待;在爱情上,胡兰成曾经给过她希望,最终却还是以离婚告终,以至她一世都没有原谅他。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态度正是说明了她对于爱情的渴望。极度渴望下的失望才更痛彻心扉。可以说,在亲情、爱情上的失望,才使得张最终对日常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但我依然“于凄凉之外还感到恐惧。”这种恐惧不会是因为我真的听到了本该没有的声音,而是恐惧“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张并不是真的愿意就此埋没在世俗的洪流中,她为此感到凄凉而恐惧。可就是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响亮地吹起口哨,信手拾起了喇叭的调子。”这无疑给张爱玲“凄凉而又恐惧”的心理增加了喜悦。欣喜于终于有人和她一样听到了这个喇叭的声音。张爱玲却几乎同时又解构了这种喜悦,因为这喜悦中,还包含着同情。这同情也许是同情那人,或许他也遭遇着跟自己一样的遭遇;但同时她也是在同情自己。张爱玲这样一个看透世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跟她一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虽然他能够听到这喇叭声,但这声音就如张听到的那么深刻吗?张在第一段就说这喇叭声是“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的上去又下来,在这鼎沸的大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简单的心。”可见对于这喇叭声,张不是仅仅地听到或没有听到这么简单,这其中饱含着她独特的个人感受。在这喧嚣的都市中,这一颗简单的心才是张爱玲对喇叭声情有独钟的原因。外面的人即使听到了这喇叭声,却也没听出这喇叭声背后的情感体验。张与其说是在同情外面的人,不弱说是在同情自己。即使有人也同样听到了这声音,但也不是她所听到的。张爱玲始终还是孤独的。
但是她并不就此而颓丧,依然紧紧抓住这不是知音的知音,来慰藉自己孤独的心灵。我“并不想知道那是谁,是公寓楼上或是楼下的住客, 还是街上过路的”,她不愿意去追究是不是这个人事真的听懂了这喇叭声,但是只要他听到了就好。这就跟张爱玲的处世哲学是一样的。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张爱玲,但她却愿意大家都来读张爱玲。“文章是写给大家看的,单靠一两个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毕竟不行”。但是对于读者中,有多少是看情节有多少是看其本质的,张爱玲还是清楚的。如果她不了解,她就不会用“俗”的外表来包装其“雅”的内容了。她不在乎大家读张爱玲是看重“俗”还是看重“雅”,只要大家都愿意看就好。就像这夜营的喇叭,虽然别人听到的并不是张爱玲真正听到的,但她却也要抓住这“小小的乐趣”。正是在这样的层面上,我们才说张爱玲是一个坚强的孤独者。她虽然看透世事,却也沉溺于“小小的乐趣”。
相对于张爱玲,作为孤独者的鲁迅,他是以勇士的姿态来反抗孤独,有着一种悲壮的凄凉。但作为张爱玲,她却更愿意以一种世俗的态度来面对孤独,这一份坚强,让人更多了一份怜悯和喜爱。
① 夏志清 《中国现代文学史》 P266-2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