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上寻千塔的下一句,是“灵隐寺中听一钟”。这句诗并非出自某位古代名家的传世之作,而是今人在踏足杭州西湖畔飞来峰时,面对层峦叠翠、古塔林立、禅音袅袅的胜景,由感而发所续写的一联对句。它既承接了前句“飞来峰上寻千塔”的意境,又以听觉的“钟声”呼应视觉的“塔影”,将山水、佛理、人文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动静相宜、声色交织的江南禅意画卷。
飞来峰,位于杭州西湖西北,灵隐寺前,因传说中自天竺飞来而得名。山体不高,却奇岩嶙峋,洞壑幽深,自五代以来,历代僧人在此凿窟造像,建塔立寺,遂成东南佛国。登临其上,但见石壁间佛像林立,或坐或立,或怒目或含笑,历经千年风雨,依旧庄严肃穆。而散布于峰顶、山腰、林间的古塔,或残损斑驳,或修缮一新,高低错落,如星辰点缀于绿荫之间。所谓“寻千塔”,并非实指千座,而是形容塔影重重、佛迹遍布,令人目不暇接,心生敬畏。游人身处其间,仿佛步入一部立体的佛教史,每一步都踏在时光的缝隙里,每一眼都望见信仰的沉淀。
若仅以“寻”为终,未免止于形迹。真正的禅意,不在塔之多少,而在心之顿悟。正因如此,“灵隐寺中听一钟”便如一道清音,将人从纷繁的塔影中唤醒。灵隐寺始建于东晋,距今已有一千六百余年,是江南最古老的佛教寺院之一。寺中晨钟暮鼓,经声不绝,尤以那口悬挂于钟楼的古钟最为著名。据传,此钟铸于五代吴越国时期,重达万斤,声传十里。每当僧人撞钟,钟声浑厚悠远,如涟漪般荡开,穿透山林,掠过湖面,直入人心。那一声钟响,不似市井喧嚣,也不似风铃轻颤,而是一种沉静的召唤,一种对尘世的提醒:万般繁华,终归寂静;千般执念,皆可放下。
“寻千塔”是外在的追寻,是眼耳鼻舌身意的感官之旅;“听一钟”则是内在的回归,是心灵在纷扰中寻得片刻安宁的契机。塔是静的,钟是动的;塔是历史的见证,钟是当下的回响。塔可数,而钟声不可量;塔有形,而钟声无形。当游人于飞来峰上穿行于塔林之间,目光被一尊尊佛像牵引,思绪被一段段传说缠绕,终至灵隐寺前,忽闻钟声响起,那一刻,所有的“寻”都化为“悟”。原来,千塔并非目的,钟声也非终点,真正的意义,在于行走过程中的那份专注与虔诚,在于心灵被自然与人文共同唤醒的瞬间。
这种由“寻”到“听”的转变,实则暗合了中国传统美学中的“由景入情,由情入理”的审美路径。古人游山,不只为看山,更为见性;听钟,不只为闻声,更为明心。飞来峰与灵隐寺,一为山,一为寺;一为塔,一为钟,看似对立,实则相生。塔是佛的化身,钟是法的传播;塔是凝固的信仰,钟是流动的智慧。当“寻千塔”的执着被“听一钟”的宁静所化解,人便从“有我”之境,步入“无我”之域。此时,山不再是山,寺不再是寺,塔不再是塔,钟也不再是钟,唯有心与境合,物我两忘。
今日之游人,多携手机、相机,忙于打卡、拍照,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眼中只见塔影,耳中不闻钟声。他们或许能说出飞来峰有多少尊造像,灵隐寺建于何年,却未必能静坐片刻,聆听一次完整的钟鸣。真正的文化体验,从来不是信息的堆叠,而是心灵的共鸣。若只知“飞来峰上寻千塔”,而不知“灵隐寺中听一钟”,便如同只读诗的前半句,未见其全貌。唯有将两者连缀,方得完整意境。
这句续写,不仅是对景物的描摹,更是对心境的指引。它提醒我们:在纷繁世界中,不妨停下脚步,于高处寻塔,于静处听钟。寻塔,是向外探索世界;听钟,是向内回归本心。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当千塔的影子在夕阳中拉长,当钟声在暮色里缓缓消散,人便明白:所谓禅意,不在远方,就在这一寻一听之间。
飞来峰依旧伫立,灵隐寺依旧钟声悠扬。千塔未增,一钟未改,而人心,却可因这一句续写,而多一分清明,多一分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