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闹岭上的下一句是什么?”这个问题,最初是在一个偏远山村的老人口中听来的。那是一位年逾八旬的村中长者,坐在村口老槐树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低声哼唱着一首早已失传的民谣。我恰好路过,被他苍老却清亮的嗓音吸引,驻足倾听。那首民谣的前几句我已记不清,唯有“雀闹岭上”四字,如一枚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我忍不住上前询问:“老伯,这‘雀闹岭上’后面,接的是什么?”他眯起眼,望了望远处的山脊,缓缓道:“年轻人,这歌,断了好多年了,没人知道下一句。可我知道,它不该断。”

从那以后,这个问题便在我心中扎了根。雀闹岭,是村后那座形似雀首的山岭,因常有成群山雀盘旋鸣叫而得名。它不高,却极陡,山势如刀削斧劈,林木稀疏,岩石裸露。当地人视其为禁地,传说夜里常有异响,鸟群无故惊飞,甚至有人声称看见过“无面人”在山脊上行走。正因如此,那首民谣的断句,似乎也被赋予了某种神秘色彩——仿佛那缺失的下一句,不是遗忘,而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

我开始走访村中老人,查阅地方志,甚至翻找民国时期留下的民间采风记录。一位已故的民俗学者曾在笔记中提及:“雀闹岭上,风起云涌;山鬼低语,魂归无门。”这十六字,被标注为“残句,出处不明”。我反复咀嚼,总觉得这并非原句,更像是后人根据传说补缀的附会。真正的下一句,或许更朴素,更贴近土地与人的生活。于是,我转向那些仍会哼唱片段的老人。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妪在火塘边低声唱道:“雀闹岭上,阿妹送郎。”声音微弱,却如惊雷。她告诉我,这是她母亲教她的,讲的是旧时村中女子送心上人上山采药、打猎的离别场景。雀闹岭是必经之路,山雀喧闹,仿佛在为远行者送行。那“下一句”,不是鬼神之语,而是人间烟火——“阿妹送郎,泪落山岗”。

我渐渐明白,这缺失的句子,从来不是某个固定答案,而是无数代人用记忆、情感与生存经验共同编织的延续。在另一个村庄,我遇见一位退休教师,他保存着一本手抄的《山谣集》,其中记载:“雀闹岭上,春耕不忙。”他解释说,过去农人视雀闹为吉兆,鸟群喧闹,说明山风已暖,冻土将化,正是开犁之时。这“下一句”,是农耕文明的节律,是人与自然的默契。还有一位猎人后代,他记得祖辈传唱的是:“雀闹岭上,枪声不响。”意思是,若山雀突然安静,必有猛兽或危险临近,猎人便要收枪归家。这“下一句”,是生存的警醒,是山野中的生存智慧。

这些答案各不相同,却都真实。它们不是被遗忘的诗句,而是被生活不断重写的语言。雀闹岭上的“下一句”,可以是离别的泪水,可以是春耕的号角,也可以是猎人的沉默。它不固定,却始终存在,存在于每一次山风拂过林梢的瞬间,存在于每一代人与土地对话的呼吸里。那首民谣从未真正断裂,它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口中延续。

我回到那位老伯的槐树旁,他已不在人世,但树仍在,风仍在。我站在雀闹岭下,仰头望去,山雀依旧盘旋,鸣声如织。我轻声哼出那首民谣,不再执着于寻找唯一的“下一句”,而是任由它在心中自然生长:雀闹岭上,风起云涌,阿妹送郎,春耕不忙,枪声不响,泪落山岗……这些句子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由无数碎片拼成的长卷,描绘的不是某个瞬间,而是千百年来人与山、人与鸟、人与命运之间那绵延不绝的对话。

原来,问题的答案,从来不在某一句词中,而在提问本身。当我们追问“下一句是什么”,其实是在追问:我们如何记忆?如何传承?如何与这片土地、这段历史、这些声音建立联系。雀闹岭上的下一句,或许永远没有标准答案,但正因如此,它才永远活着——在每一次倾听、每一次讲述、每一次回望中,重新被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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