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孤舟预西去,江风拂面夜微凉。
一叶扁舟泊于江畔,月色如练,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舟一人。他立于船头,衣袂轻扬,目光投向西方那一片苍茫的暮色。此去前路未卜,山川阻隔,人心难测,然而他心意已决。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历经数年沉淀后的决断。人生在世,总有些路必须独自走过,有些事必须独自承担。孤舟如心,漂泊无依,却也因无依而自由。他轻叹一声,解开缆绳,竹篙一点,船身缓缓离岸,驶入江心。水流无声,却似在低语,诉说着过往的悲欢与未来的未知。
西去,并非地理上的简单位移,而是一次精神上的远行。他出身江南世家,自幼饱读诗书,通晓经史,也曾怀揣济世之志,欲在朝堂之上展一腔抱负。然而世事如棋,黑白难辨,权谋倾轧,人心诡变,终使他在一次政争中落败,被贬至边陲。那日,他跪接圣旨,心如死灰,却未落泪。回府之后,闭门三日,焚尽旧稿,只留一卷《庄子》与一本《楚辞》。第四日清晨,他命人将宅邸封存,遣散仆从,只携一箱书、一壶酒、一把古琴,独自走向江边。他知此去再无回头路,但亦知,唯有远离尘嚣,方能在寂静中听见内心真正的声音。
舟行三日,过三处险滩,遇两场夜雨。江流湍急处,他亲自掌舵,衣袖尽湿,却神情专注,仿佛在与自然对话。夜深人静时,他燃起一盏油灯,摊开书卷,读《离骚》至“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忽觉胸中郁结尽散。原来,所谓“西去”,并非逃避,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选择远离权力中心,却走近天地本真;选择放弃浮名,却拥抱内心的澄明。他想起年少时曾问老师:“何为君子之志?”老师答曰:“不因困而改节,不因利而动心。”如今,他虽失官位,却守住了这份节操。孤舟虽小,却载得动千钧之志。
途中,他遇一老渔翁,白发苍苍,独钓寒江。两人对饮半壶酒,渔翁问:“君何往?”他答:“西去。”渔翁笑曰:“西去者,未必真西;东来者,未必在东。心之所向,即路之所在。”他闻言一怔,继而大笑。原来,方向从来不在地图上,而在人心中。他西去,并非为寻某处桃源,而是为寻回那个被尘世遮蔽的自己。渔翁又道:“舟小易覆,然大浪不伤静水。君若心如止水,纵风波再急,亦能安然。”他深以为然,自此不再焦虑前程,只随波而行,顺流而下,遇山则绕,遇雨则歇,遇月则吟。
行至第七日,江面渐阔,两岸青山如黛,云雾缭绕,恍若仙境。他停舟于一处沙洲,登岸小憩,见一古寺隐于林间,钟声悠悠,随风而来。他步入寺中,见一老僧坐于禅房,正闭目诵经。他未打扰,只静立一旁。良久,老僧睁眼,微笑道:“施主舟行万里,可曾听见自己的心跳?”他默然,继而点头。老僧又道:“心若不动,风自止;心若澄明,舟自稳。你西去,不是逃离,是归来。”他顿悟,原来这一路,并非放逐,而是归心。
他并未抵达某个具体的终点。孤舟在一处江湾停泊,他弃舟登岸,于山脚结庐而居,每日读书、抚琴、观云、听雨。有人问其姓名,他只笑而不答。偶有旧友寻访,见其布衣素面,神情安然,皆叹其超脱。他不再言“西去”,因知心已安处,何须再寻?孤舟仍在江畔,却已不再属于他——它完成了使命,如同一个信使,送走了执念,迎来了宁静。
人生如舟,或顺流,或逆流,或停泊,或远行。真正的“西去”,不是地理的迁徙,而是心灵的觉醒。当一个人敢于独自踏上孤舟,面对未知的风浪,他其实已在内心深处,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孤舟虽小,却可载梦;前路虽远,却可心安。独上孤舟预西去,不是终点,而是起点——一个重新认识世界,也重新认识自己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