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上满天秋色里的下一句,是“孤城闭”。这七个字出自宋代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原句为:“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这句词如一幅浓墨重彩的边塞秋景图,在历史的烟云里缓缓铺展。角声在秋日的天空中回荡,群山层叠,暮色苍茫,一座孤城在落日余晖中悄然关闭城门。这不仅是地理上的封闭,更是人心深处的孤寂与苍茫。它像一声叹息,穿越千年,落在今人的耳畔,令人不禁驻足凝思。

秋,向来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常客,或悲或喜,或浓或淡。而范仲淹笔下的秋,却不同于王维的“空山新雨后”,也不同于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它不写江南的婉约,也不写中原的丰饶,而是将目光投向西北边陲,投向那些被历史遗忘的角落。那里的秋,是“塞下秋来风景异”,是风沙卷地、寒霜遍野,是戍边将士在风雪中坚守的身影。角声,是军营的号角,是战事的信号,也是时间的刻度。当它从山峦间升起,与秋日的天空交融,便不再是单纯的声响,而成了天地间最沉重的呼吸。

在“角上满天秋色里”的语境中,“角”不仅是乐器,更是边塞生活的象征。它连接着自然与人事,连接着天与地,连接着生与死。秋日的天空,本应是澄澈高远的,但在这里,却被“角声”搅动,被“边声”填满。所谓“边声”,是风声、马嘶、羌笛、胡笳,是异乡的音律,是征人梦中的乡音。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群山之间回响,最终汇聚成一种无法言说的苍凉。而“千嶂里”三字,则将空间无限延展——山峦如屏障,层层叠叠,仿佛永远走不出去。人,被围困在这自然的迷宫中,也被围困在命运的牢笼里。长烟升起,落日西沉,天地之间只剩下那座孤城,在暮色中缓缓关闭城门。这一“闭”,是军事上的戒备,是心理上的退缩,更是对归乡之路的彻底放弃。城门一闭,便与故乡隔绝,与温暖隔绝,与和平隔绝。

这“孤城闭”三字,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深意。它不仅是地理上的封闭,更是精神上的困顿。戍边将士常年驻守边陲,远离亲人,面对的是无尽的等待与无望的归期。他们的心,早已在风沙中磨砺得粗糙而坚硬,却又在夜深人静时,被思乡的泪水悄然软化。范仲淹本人曾任陕西经略副使,亲历边塞生活,深知将士之苦。他写下“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正是这种矛盾心理的真实写照。他们饮下浊酒,却无法消解乡愁;他们立下战功,却无法归家。功名与归乡,成了不可兼得的两难选择。而“孤城闭”,正是这种两难处境的外化——城闭,心亦闭;城守,人亦守。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孤城闭”也象征着一种文化心理的封闭。在宋代,中原王朝对北方游牧民族长期采取守势,边塞成为国家安全的最后防线。这种“守”,不仅是军事策略,更是一种文化心态的体现。人们害怕外敌入侵,害怕文化被异化,于是选择“闭”——关闭城门,关闭心门,关闭对外交流的通道。这种封闭,在短期内或许能维持稳定,但从长远来看,却可能导致文化的停滞与精神的萎缩。范仲淹的词,无意中揭示了这种深层的社会心理。他写的是边塞,却也是整个时代的缩影。

正是在这“闭”之中,也蕴含着一种坚韧的力量。孤城虽闭,却未陷落;将士虽困,却未屈服。他们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守护着身后的万家灯火。这种“闭”,不是退缩,而是一种主动的坚守。它象征着责任、担当与牺牲。在秋日的寒风中,在落日的余晖下,那座孤城虽小,却如一座精神的灯塔,照亮了历史的夜空。

今天,我们重读这句词,已不再面对边塞的烽火,但“孤城闭”的意象依然具有现实意义。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看似开放,实则常常陷入另一种“闭”——心灵的封闭。人们被算法推送的信息茧房所困,被社交媒体的虚拟世界所迷,逐渐失去了与真实世界、与他人深度交流的能力。我们关闭了倾听的耳朵,关闭了思考的大脑,关闭了感受的内心。这种“闭”,比古代的城门更无形,也更危险。

“角上满天秋色里”的下一句,不仅是“孤城闭”,更是一面镜子,照见历史的苍茫,也照见现实的困境。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开放,不是无节制的扩张,而是在坚守中保持清醒,在孤独中不失信念。孤城可以闭,但心不能闭;城门可以关,但精神不能锁。唯有如此,才能在秋日的长烟落日中,听见那一声穿越千年的角声,听见那一声来自远方的呼唤。

当秋色再次染遍山河,愿我们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那城中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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