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跑着的绵羊,像一团团被风推着移动的云朵,在青黄交错的草坡上缓缓前行。它们时而低头啃食草根,时而抬头张望,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警惕。阳光斜斜地洒在山坡上,将羊群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大地在低语,讲述着这片土地年复一年的故事。远处,一座低矮的牧羊人小屋静默地伫立在山脊线旁,烟囱里飘出几缕淡青色的炊烟,与天空的云朵悄然融合。这景象看似寻常,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宁静与秩序,仿佛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只为让生命以最本真的方式呼吸。

羊群并非无序地奔跑,它们遵循着一种古老而自然的节奏。领头的是只年岁不小的母羊,毛色灰白,角短而弯,步伐稳健。它每走几步便回头望一眼,仿佛在确认羊群是否跟上。小羊羔们则活泼得多,时而蹦跳着冲到前面,用鼻子轻触母羊的腿,仿佛在撒娇;时而又被路边的野花吸引,驻足嗅闻,直到被同伴的咩叫唤醒,才慌忙追赶。牧羊人老陈坐在不远处的石堆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目光却始终不离羊群。他熟悉每一只羊的习性,知道哪只胆小,哪只贪吃,哪只总在清晨第一个醒来。他从不挥舞鞭子,只偶尔吹一声口哨,羊群便如听懂了指令般调整方向。这种默契,是几十年朝夕相处换来的。老陈年轻时也曾向往城市,去过南方打工,住过工地板房,挤过地铁,但城市的喧嚣与快节奏让他感到窒息。他选择回到这片山坡,重新牵起牧羊鞭。他说:“羊知道回家的路,人也该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山坡的四季流转,羊群的生活也随之起伏。春天,嫩草初长,羊群吃得欢畅,羊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夏天,雷雨频繁,老陈常在半夜起身,将羊群赶进棚圈,自己则披着雨衣守在门口,听着雨点敲打棚顶的声音,像在听一首古老的安眠曲;秋天,草渐枯黄,羊群开始积蓄脂肪,老陈则忙着剪羊毛、储存干草,为冬天做准备;冬天最是难熬,大雪封山,羊群只能靠干草度日,老陈每日清早都要铲雪开路,确保饮水不断。即便在最寒冷的清晨,他仍会站在山坡上,望着羊群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像一串写在大地上的诗。他常说,羊不怕冷,怕的是孤独;人也是一样,只要心中还有牵挂,再冷的日子也能熬过去。有一年冬天,一只小羊羔出生时遭遇暴风雪,母羊虚弱无力,老陈便把羊羔抱进屋,用旧棉袄裹着,放在火炉边,整夜未眠地守到天亮。后来,那只小羊羔活了下来,毛色纯白,老陈给它取名“雪球”。如今,“雪球”已成了新的领头羊,接替了老母羊的位置,而老陈的头发也白了大半。

山坡上的日子看似重复,却从不单调。每一天,羊群在移动,草在生长,风在吹拂,云在变幻。老陈的皱纹在加深,但他的眼神却比年轻时更加平和。他不再追问人生的意义,因为他已从羊群的奔跑中读懂了它——生命不在于走得多快,而在于每一步是否踏实;不在于看得多远,而在于是否记得来时的路。山坡上的绵羊,用它们沉默的奔跑,教会了他如何与时间共处,与自然对话。它们不是被放牧的对象,而是这片土地的共同主人,是季节的见证者,是宁静的守护者。

当夕阳再次洒满山坡,羊群缓缓走向归途,老陈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他望着远去的羊群,又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羊群仍会奔跑在山坡上,而他,也会在那里。这并非一种重复的宿命,而是一种选择的坚守。山坡上跑着的绵羊,跑着的不仅是羊,还有人的记忆、情感与归途。它们用柔软的蹄印,在大地上写下了一行行无声的诗,而读懂这首诗的人,终将明白:最平凡的日子,往往藏着最深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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