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藤萝终岁碧,涧底松风入夜清。

这句诗出自一位隐逸山林的文人笔下,原诗早已散佚,唯此两句因意境幽远、对仗工整,被后人辗转传抄,收录于多部地方志与诗话笔记之中。初读此句,只觉眼前浮现出一幅水墨长卷:悬崖峭壁之上,藤蔓盘绕,青翠欲滴,四季不改其色;而山涧深处,松涛阵阵,夜风穿谷,清冷入骨。两句一静一动,一上一下,将山居之幽、自然之恒,凝于十四字之间,令人神往。

真正令这句诗在文人心目中扎根的,并非仅是其辞藻之工巧,而是它所承载的某种精神气质——一种对时间流逝的漠然,对尘世喧嚣的超脱。崖上藤萝,终岁皆碧,仿佛不受四季更迭之扰,不随荣枯之律而变。它不似桃李争春,不似梧桐落叶,只是静静攀附于岩壁,以柔韧之姿,守一方清寂。这何尝不是古之隐士的象征?他们远离庙堂,不涉纷争,以山林为家,以清风为伴,虽无显赫之名,却有恒久之志。藤萝之“终岁碧”,正是这种坚守的写照。它不争不抢,不卑不亢,以沉默对抗喧嚣,以恒常回应变迁。在文人眼中,这不仅是自然的奇观,更是人格的理想。

而“涧底松风入夜清”,则从听觉与触觉的维度,进一步拓展了这幅山居图景。松风本为自然之声,但“入夜”之后,万籁俱寂,风过松林,如低语,如吟诵,如天地间的呼吸。那清冷之气,不仅拂过肌肤,更沁入心脾,使人顿觉尘虑尽消。松,自古为君子之喻,其挺拔、坚韧、耐寒,皆为士人所慕。而风过松间,声如天籁,非喧嚣可比,非俗音可拟。入夜之清,更添几分孤高与澄澈。此时,若有一人独坐岩畔,听风观藤,心随境转,物我两忘,便仿佛与天地共呼吸,与古今同脉动。这种体验,非亲历者不能知,非静心者不能感。它不是逃避,而是一种主动的回归——回归本心,回归自然,回归那被世俗遮蔽的纯粹。

这两句诗虽为对仗,却非简单并列。上句写“终岁碧”,强调时间的恒常;下句写“入夜清”,突出瞬间的澄明。一为绵延,一为刹那,看似矛盾,实则统一。藤萝之碧,是历经风霜后的不改本色;松风之清,是喧嚣退去后的本真显现。二者共同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真正的恒久,不在外在的热闹,而在内在的澄澈;真正的自由,不在远离尘世的距离,而在心灵对纷扰的超越。古人常以“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来喻此境界,而此二句,亦如出一辙。藤萝与松风,不仅是自然之物,更是心灵的镜像。它们不言不语,却道尽了一切。

在当代社会,节奏飞快,信息爆炸,人们被裹挟于无休止的追逐之中,身心俱疲。我们习惯了“快”,却遗忘了“静”;我们追求“变”,却忽略了“恒”。而“崖上藤萝终岁碧,涧底松风入夜清”所呈现的,正是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生活哲学。它提醒我们,在纷繁世界中,仍可为心灵留一片崖壁,让精神的藤蔓静静生长;仍可为灵魂辟一涧深谷,任清风夜夜拂过。不必归隐山林,但可心栖幽境;不必弃绝尘世,但可保持清醒。

这句诗的深远意义,早已超越其文学价值,成为一种生活态度的象征。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安宁,不在远方,而在心中;真正的恒久,不在外物,而在本真。藤萝之所以终岁碧,是因为它不随外界而动摇;松风之所以入夜清,是因为它不染尘世之浊。人若能如此,便可在喧嚣中守静,在变迁中持恒。

终岁碧者,非藤萝之幸,乃人心之望;入夜清者,非松风之奇,乃世道之需。愿我们都能在生活的悬崖上,种下一株属于自己的藤萝,任岁月流转,不改其青;在心灵的深涧里,留一缕属于自己的松风,任夜色深沉,不改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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