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摊上的鱼下一句,是“冻得发白,却还睁着眼”。

这句看似平淡的续写,实则藏着市井生活的冷峻与温情。清晨六点,天光未亮,街角的菜市场已人声渐起。最靠里的一排摊位,是水产区,其中一处不起眼的冰摊,铺着厚厚一层碎冰,冰上整齐码放着各类鱼:鲫鱼、草鱼、鲈鱼,还有几条肥硕的带鱼。它们被冻得硬邦邦,鳞片上结着霜花,鱼鳃处泛着青紫,但每一双眼睛,都直直地睁着,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无人知晓的远方。摊主老陈五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双手冻得通红,却仍熟练地用冰铲将新到的鱼摊开,再撒上一层薄冰。他从不吆喝,只是沉默地劳作,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这些鱼,从凌晨三点的渔港运来,经过层层中转,最终躺在这片冰上。它们曾是活物,在江流中游弋,在网中挣扎,如今却成了商品,被标价、被挑选、被装进塑料袋。那“睁着眼”的细节,却让它们显得并不完全属于死亡。鱼眼不会闭,这是自然规律,但在市井语境中,它成了一种隐喻——一种对生命痕迹的执着留存。老陈说,他从不把鱼的眼睛抠掉,哪怕有人嫌“吓人”。“它们睁着,才像还活着。”他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去手上的冰水。这并非迷信,而是一种朴素的尊重。他记得二十年前,父亲也是这样摆鱼摊,那时冰少,鱼常半化,父亲总说:“鱼睁眼,是提醒我们,它来过。”

来买鱼的顾客形形色色。有精打细算的主妇,挑鱼时先看鳃色,再捏鱼身,最后才问价;有急着做饭的上班族,匆匆扫一眼,指一条就走;也有老人,蹲在冰摊前,久久不动,仿佛在辨认某条鱼的模样。老陈记得,去年冬天,一位白发老人每天清晨都来,站在摊前看那条最大的鲈鱼。他不买,只是看。第七天,老陈忍不住问:“您要哪条?我给您留着。”老人摇摇头:“不用,我就看看。我老伴以前最爱吃这鱼,她走后,我总觉得……它睁着眼,像在等她。”老陈没再说话,默默把那条鲈鱼多撒了层冰,让它保持得更久些。后来老人再没来过,但那条鱼,老陈一直留到冰化,才卖给别人。他说:“有些鱼,不是给人吃的,是给人看的。”

冰摊上的鱼,是城市生活里一个微小的切片。它不浪漫,也不诗意,却真实得令人动容。它们被冷冻,被标价,被挑选,被带走,但它们的“睁眼”,却始终提醒着人们:每一份食物背后,都有一条生命走过的路。我们吃鱼,不只是摄取蛋白质,更是在与一个曾经活过的存在发生联结。老陈的冰摊,像一座小小的纪念馆,陈列着被遗忘的尊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卖鱼的”,而是“守冰的人”——守着这些鱼的最后一点痕迹,守着它们曾存在过的证明。

现代生活节奏飞快,人们习惯于将食物视为无生命的物品,超市里的鱼被真空包装,标签上写着“新鲜”“无添加”,却从不标注“曾呼吸”“曾游动”。而冰摊上的鱼,哪怕冻得发白,哪怕无人问津,只要眼睛还睁着,就仍在诉说一个简单却深刻的道理:生命,不该被轻易抹去。我们每一次的凝视,每一次的迟疑,每一次的尊重,都是对这种痕迹的回应。

冰摊上的鱼,冻得发白,却还睁着眼。它们不说话,却比许多声音都更响亮。它们提醒我们,在消费与被消费之间,还存在着一种更温柔的可能——那就是看见,并记住。老陈的冰摊,终有一天会消失,就像许多老行当一样,被更“高效”的方式取代。但只要还有人记得“睁着眼”的鱼,记得那层薄冰下的温度,市井的烟火里,就总有一丝不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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