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句出自李白《蜀道难》的千古名句,早已超越诗歌本身,成为中国文化中关于艰险、挑战与精神攀登的象征。它描绘的不仅是古代蜀地交通的险峻,更是一种对人生困境、命运考验的深刻隐喻。而它的下一句,“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则如一道历史的回音,将我们带入远古的传说与文明的源头。这句诗承接前文的惊叹,将视野从自然之险转向人文之远,从地理的阻隔延伸至历史的迷雾,使整首诗的意境由壮烈转向苍茫,由现实升华为哲思。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指的是传说中蜀国最早的两位君主——蚕丛氏与鱼凫氏。据《华阳国志》记载,蚕丛是古蜀国的开国之君,教民养蚕,居岷山石室;鱼凫则是其后继者,以渔猎为业,带领部族沿水而居。这两位先王的名字,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模糊成符号,他们的功业、年代、事迹皆不可考,只留下“茫然”二字,道尽了后人追溯远古时的无力与敬畏。李白以“茫然”收尾,并非简单的感叹,而是一种深沉的历史意识。他意识到,蜀道之难,不仅在于山势陡峭、栈道悬空,更在于文明起源的不可知、历史记忆的断裂与时间洪流的冲刷。当人们试图回望文明的起点,却发现连开国之君的事迹都如雾中看花,这种“茫然”比山更高,比天更远。

在李白笔下,蜀道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通道,更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现实与传说、人与天地的精神之路。他写“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既是对五丁开山的悲壮追述,也是对人力与自然抗争的礼赞。而“蚕丛及鱼凫”的引入,则让这种抗争有了历史的纵深。蜀道之所以难,不仅因为自然险阻,更因为它是文明迁徙的必经之路,是中原与西南、农耕与游牧、礼乐与蛮荒之间碰撞与融合的边界。古蜀人从岷江上游迁徙而下,穿越崇山峻岭,在盆地中建立城邦,其过程之艰辛,远超常人想象。而李白以“开国何茫然”一笔带过,正是以诗意的留白,让读者自行体味那被时间掩埋的奋斗与牺牲。这种“茫然”,不是无知,而是一种对历史深度的谦卑。

进一步看,“茫然”二字也折射出李白对人生与命运的思考。他一生追求功名,却屡遭贬谪;渴望建功立业,却困于现实。当他站在蜀道之上,面对千峰万壑,回望历史长河,不禁自问:人之一生,如蝼蚁般渺小,纵有壮志,又能留下什么?蚕丛、鱼凫虽为开国之君,却只留下模糊的名字;五丁壮士开山殉道,也仅见于传说。个体的努力,在历史面前显得如此短暂而微弱。正是这种“茫然”中,李白反而激发出更强烈的生命意志。他写“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是恐惧,也是敬畏;写“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是劝诫,也是召唤。他明知前路艰险,却仍要“问君西游何时还”,明知历史“茫然”,却仍要“仰天大笑出门去”。这种在绝望中坚持、在虚无中创造的精神,正是“蜀道之难”真正的内核。

从文化心理的层面看,“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还体现了一种对“根”的追寻。中国人自古重视“慎终追远”,对祖先、对起源有着近乎宗教般的虔诚。当历史久远,文献散佚,记忆模糊,这种追寻便成了一种精神上的“蜀道”。我们渴望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却发现连开国之君的事迹都不可考。这种“茫然”,不是知识的缺失,而是文明深处的孤独。李白以诗为舟,载我们渡过时间的激流,去触摸那被遗忘的源头。他让我们明白,真正的“难”,不是山有多高,而是心有多远;不是路有多险,而是记忆有多深。

今天,当我们乘坐高铁穿越秦岭,驾车驶过川藏公路,蜀道之险早已被现代工程所征服。李白所描绘的那种精神上的“难”,却从未消失。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比古人掌握更多知识,却更难找到意义;在技术发达的社会,我们比过去更便利,却更常感到迷茫。我们依然需要面对“茫然”——对未来的不确定,对价值的困惑,对自我身份的追问。此时,回望“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便不只是对一段诗句的解读,而是一次精神的对话。它提醒我们:文明的起点虽不可考,但探索本身就有意义;历史虽模糊,但追问本身就是传承。

蜀道之难,难在自然,更难在人心。而“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这句承接,正是将这种“难”从地理的层面,引向历史、文化与精神的深处。它告诉我们,真正的攀登,不在于翻越多少高山,而在于能否在“茫然”中保持清醒,在“不可知”中坚持追寻。李白的伟大,不仅在于他写出了“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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