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板上的鱼肉的下一句,是刀锋划开鱼腹时那一声细微的“嗤”响。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像是某种仪式的起始音符,在清晨的厨房里回荡。鱼肉平铺在木质菜板上,银白的鳞片已被刮净,鱼身微微泛着水光,仿佛还残留着江河的呼吸。它不再游动,却仍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静止,仿佛在等待被赋予新的意义——从自然的生灵,转变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这转变的过程,不只是烹饪的起点,更是一种文化、情感与记忆的交汇点。
在许多家庭厨房的清晨,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地上演。鱼肉被买回,清洗,刮鳞,开膛,去骨,切片,每一步都遵循着某种无形的传统。这种传统并非来自书本,而是口耳相传、手手相授的生活智慧。比如,老辈人常说:“鱼要现杀,肉才鲜。”于是,即便如今超市里已有处理好的冷冻鱼块,仍有许多人坚持买活鱼回家,亲手宰杀。他们相信,只有经过自己双手的鱼,才配得上家人的期待。菜板上的鱼肉,因此不只是食材,更是一种承诺——对家人健康的承诺,对饮食本真的承诺。
这种坚持背后,藏着对“新鲜”的执着,也藏着对“过程”的尊重。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许多人选择跳过这些步骤,直接用半成品或外卖替代。那些愿意花时间站在菜板前的人,往往在切割鱼肉的过程中,找到一种难得的宁静。刀锋划过鱼肉的阻力,手指感受到鱼肉的弹性,鼻尖嗅到淡淡的海腥味,这些感官体验共同构成了一种“在场”的仪式。它让人从数字屏幕的喧嚣中抽离,重新与身体、与自然建立连接。鱼肉被片成薄片,或切成段,或剁成茸,每一种处理方式都对应着不同的菜肴——清蒸、红烧、炖汤、鱼丸。而每一种做法,又往往与特定的节日、节气或家庭记忆相关。比如,春节的年夜饭上,清蒸鲈鱼象征“年年有余”;冬至的鲫鱼汤,则是南方家庭驱寒暖身的传统。菜板上的鱼肉,因此不仅是食物,更是一种文化符号,承载着时间的重量。
更深一层看,菜板上的鱼肉,也折射出人与自然关系的变迁。在农耕文明中,鱼是江河湖海的馈赠,人们以敬畏之心对待它,宰杀前常会默念几句,或轻轻拍鱼身以示尊重。如今,这种仪式已逐渐淡化,但仍有不少地方保留着类似习俗。比如在闽南地区,杀鱼前会用红纸盖住鱼头,寓意“红运当头”;在潮汕,鱼腹内常留一点内脏不取,称为“留福”。这些看似迷信的细节,实则是人类对自然秩序的谦卑表达。我们取用自然之物,却也试图以某种方式回馈或平衡。菜板上的鱼肉,因此不只是被动的食材,它提醒我们:每一次进食,都是一次与自然的对话。
当鱼肉最终被放入锅中,香气弥漫厨房,家人围坐桌前,那最初在菜板上静止的鱼,已完成了它的转化。它从生命的终点,走向了另一种存在形式——滋养、慰藉、团聚的象征。而那个站在菜板前的人,或许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参与一场微小却深远的仪式:将自然之物,通过双手与心意,转化为生活的温度。
菜板上的鱼肉的下一句,从来不是菜谱上的“加料酒少许”,而是人心中那一句无声的默念:“这一餐,我为你而做。”它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个体与家庭,人与自然。在每一个清晨或傍晚的厨房里,这样的场景不断重演,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最朴素也最深刻的生活哲学——真正的味道,不在调料,而在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