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此都寂的上一下一句是“但余钟磬音”。这句出自唐代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全诗为:“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此诗以清幽的笔触描绘了一幅晨游古寺、心归宁静的画卷,而“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两句尤为动人,不仅成为千古名句,更蕴含了深邃的哲学意蕴与审美境界。
在喧嚣尘世中,人们常渴望一片宁静,却往往将宁静等同于无声。常建笔下的“万籁此都寂”并非死寂,而是一种由外而内的澄明之境。清晨的古寺,初阳洒落,林影斑驳,诗人沿着曲折的小径缓步前行,穿过幽深的花木,抵达禅房深处。此时,外界的纷扰已被层层过滤,鸟鸣、风声、人声皆悄然隐退,天地仿佛陷入一种深沉的静谧。就在这“万籁俱寂”之中,一缕钟磬之音悠悠传来,不疾不徐,不喧不闹,反而将寂静推向更深远的层次。这声音不是对寂静的破坏,而是对寂静的确认与升华。它像一滴水落入深潭,激起涟漪,却更衬出潭水的空灵。钟磬之音,是寺庙的呼吸,是时间的低语,更是心灵在万念归零后所感知到的第一缕清明。
这种“寂中有声,声中有寂”的意境,与中国传统美学中的“以动衬静”手法一脉相承。老子言“大音希声”,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皆强调真正的宁静并非感官的空白,而是心灵在纷繁中寻得的超然。钟磬之音之所以动人,正因其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它不是外在的喧闹,而是内在的回响。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宁静并非逃避世界,而是深入世界之后,仍能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在现代社会,人们被信息洪流裹挟,被节奏压迫,被焦虑缠绕,所谓的“安静”往往只是物理空间的隔离,而非心灵的沉淀。而常建所描绘的,是一种主动的、有意识的“静”——它需要路径,需要过程,需要穿过“曲径”与“花木”,才能抵达“禅房”深处。这过程本身,即是修心。
进一步看,“但余钟磬音”还蕴含着一种宗教与哲学的隐喻。钟磬是佛教法器,其声清越悠远,象征佛法的庄严与永恒。在万籁俱寂中,唯有钟磬之音不灭,仿佛在诉说:纵使万物归于沉寂,真理与信仰依然存在。它不因无人听闻而消逝,也不因环境嘈杂而失真。这声音是恒常的,是超越的,是人心在迷途中仍可仰望的灯塔。对诗人而言,这声音不仅是听觉的体验,更是精神的唤醒。它让人在寂静中听见了永恒,在空无中看见了意义。这种体验,与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教义不谋而合——真正的领悟,往往发生在言语停止、思维止息之后,而那一点灵光,却由一声钟磬点亮。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这句诗也映照出人类对精神家园的永恒追寻。我们总在寻找一个地方,可以安放疲惫的灵魂,可以卸下世俗的伪装,可以听见自己真实的呼吸。古寺、禅房、钟磬,不过是这一追寻的象征。而“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所揭示的,正是这种追寻的终极状态:不是彻底的无声,而是喧嚣退去后,内心那一点清明的回响。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宁静,不是逃避世界,而是在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不是否定声音,而是学会在声音中辨别本质。
今天,我们虽难再寻得一座“破山寺”,但每个人心中都可以有一座后禅院。当我们放下手机,关闭屏幕,走进自然,或静坐片刻,或许也能听见那“但余钟磬音”——它可能是窗外一声鸟鸣,可能是风拂树叶的沙响,也可能是自己心跳的节奏。只要心静,万籁皆可为钟磬。常建的诗,穿越千年,仍在提醒我们:在喧嚣中保持清醒,在寂静中听见真音,这才是生命最深的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