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上荡秋千的下一句,是风在耳边低语,是童年记忆里最轻盈的瞬间。那一片绵延不绝的芦苇,在秋阳下泛着银白色的光,仿佛大地铺开的一卷素绢,随风起伏,沙沙作响。秋千架就搭在两棵老柳树之间,铁链早已锈迹斑斑,木板也磨得光滑发亮,却依旧结实。每当风来,它便轻轻晃动,像在等待谁的归来。小时候,我总爱独自坐在上面,双脚悬空,用力一蹬,便荡向天边。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风、芦苇、秋千和我。

那秋千并非谁刻意搭建,而是村口老李头闲来无事,用废弃的拖拉机链条和旧门板拼成的。他说,孩子们总得有个玩的地方。起初没人当真,可没过多久,村里的孩子便三三两两跑来,争着抢着要荡上几回。秋千不高,荡到最高处也不过离地两米多,可对于那时的我们而言,那已是飞翔。尤其是秋天,芦苇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絮如雪般飘散,落在肩头、发梢,也落在秋千的木板上。我常闭着眼,任身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耳边是芦苇的轻响,鼻尖是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香。那一刻,我仿佛不是个孩子,而是一只掠过水面的白鹭,轻盈、自由,无所畏惧。

有一年深秋,村里来了个外地的写生画家。他背着画板,在芦苇荡边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们起初好奇,躲在远处偷看,后来胆子大了,便围过去问他画的是什么。他笑着指了指秋千,说:“我在画风。”我们面面相觑,风怎么画?他却不解释,只是继续勾勒。几天后,画完成了——画面中央是那座旧秋千,铁链在风中微微倾斜,木板悬在半空,仿佛刚有人荡过。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背景中那片芦苇,每一根都呈现出被风吹弯的姿态,花絮飘散,仿佛整个画面都在动。画家说,他画的不是秋千,而是“动”本身,是风穿过芦苇、穿过秋千、穿过孩子笑声的痕迹。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秋千的下一句,不只是风,更是时间留下的回响,是记忆在自然中刻下的印痕。

后来我离开村子,去城市读书、工作,秋千渐渐被遗忘。多年后回乡,发现老柳树已被砍去,秋千架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水泥小路,直通新建的观景台。芦苇荡被围了起来,立着“生态保护”的牌子,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却再无人敢靠近那片湿地的边缘。我站在路边,望着那片依旧起伏的芦苇,忽然觉得它比记忆中更安静了。风还在吹,芦苇还在摇,可少了那架秋千,少了孩子们的笑声,整片荡子仿佛失去了灵魂。那一刻,我忽然想起画家的话:风是画不出来的,但它的痕迹可以。而秋千,正是那痕迹中最温柔的一笔。

如今,我常在梦中回到那片芦苇荡。秋千还在,铁链轻响,木板微晃。我坐在上面,一蹬,便荡向天空。风从耳边掠过,带着芦花的香气,远处是夕阳染红的湖面,近处是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梦醒后,我总忍不住想:秋千的下一句,或许从来不是某一句具体的话,而是那一刻的宁静、自由与归属。它属于童年,属于土地,属于那些在自然中无拘无束奔跑的岁月。芦苇荡还在,风还在,而秋千,早已化作一种记忆的姿态,悬在时间的链条上,轻轻摆动,等待某个孩子再次跃上,荡向天空。

我们总在寻找生活的意义,却常常忽略,有些意义就藏在最平凡的瞬间里。那架旧秋千,那阵风,那片芦苇,它们不说话,却用存在本身告诉我们:生命最美的部分,往往不是抵达,而是途中那一荡的轻盈。秋千的下一句,是风,是梦,是回不去的童年,也是永远可以回去的心境。只要心中还有那片芦苇荡,只要还能听见风在耳边低语,我们就从未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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