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天上的神仙
农历腊月廿三,北方的小年刚过,南方的灶王爷还端坐在家家户户的厨房里,等着人们用糖瓜封住他的嘴。天空中飘着细雪,像极了传说中神仙拂袖时洒下的星尘。街角的孩童仰头望着灰蒙蒙的云层,忽然指着天空喊:“看,神仙下凡了!”大人笑着摇头,只当是童言无忌,可那孩子眼里的光,却像是真的看见了什么——或许,他看见的,是年复一年,从九重天缓缓走来的“神仙”。
这“神仙”,并非真的腾云驾雾、呼风唤雨,而是人间对年岁更迭的一种诗意想象。每当旧年将尽,新岁将启,人们便习惯性地抬头望天,仿佛天上住着掌管时光的神明,每年此时,都会驾着祥云,带着福运、喜气、吉祥,轻轻落向人间。这“神仙”,是年味的化身,是团圆的象征,更是人们对生活最朴素的祈愿。它不穿金甲,不执拂尘,却比任何庙宇中的神像都更贴近人心。它藏在母亲包饺子的指尖,藏在父亲贴春联的手腕,藏在孩童点燃鞭炮时的欢呼里。它不是神话,而是人间烟火升腾时,凝成的那一缕温柔的光。
这“神仙”为何年年降临?或许,是因为人需要仪式感。在时间的长河中,人如浮萍,随波逐流。而年节,就像河中的礁石,让人在漂泊中得以停靠。当“又是一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们便知道,该停下奔忙,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抬头望望未来的光。这“神仙”,正是仪式的引路人。它提醒我们:一年已尽,该与过去和解;一年将至,该对未来许愿。它不说话,却用满城的红灯笼、满街的爆竹声、满屋的饺子香,告诉我们:你活着,你被爱着,你值得被祝福。
更深层地说,这“神仙”其实是集体记忆的具象化。千百年来,农耕文明依赖天时,人们敬畏自然,崇拜天地,将丰收、平安、团圆寄托于“天”的恩赐。久而久之,“天上”便成了希望的象征,“神仙”成了福气的使者。即便在科技昌明的今天,我们早已知道没有腾云驾雾的仙人,但那份对“天降祥瑞”的期待,早已深植于文化基因之中。我们不再相信雷公电母,却依然相信“瑞雪兆丰年”;我们不再供奉灶王爷,却依然会在小年那天,认真地擦灶台、摆糖瓜。这并非迷信,而是一种文化传承——我们用现代的方式,延续着古老的温情。
于是,当孩子说“神仙下凡了”,他看到的,或许不是虚构的神明,而是母亲端上桌的热腾腾的年糕,是父亲从远方归来时风尘仆仆的身影,是爷爷在院中点燃的那一串噼啪作响的鞭炮。这些日常中的瞬间,因“年”的加持,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它们不再是普通的饭食、归途、声响,而是“神仙”带来的礼物,是时间赠予生命的馈赠。
这“神仙”,也并非只属于孩童。成年人同样需要它。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我们被KPI、房贷、通勤、社交压得喘不过气,唯有在“又是一年”的时刻,才能名正言顺地慢下来,静下来,去感受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母亲眼角的皱纹,父亲鬓边的白发,孩子长高了的个子,朋友一句“你还好吗”的问候。这些,都是“神仙”带来的启示——它让我们重新看见生活本身,而不只是生活的工具。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人们举杯相庆,互道“新年快乐”。那一刻,天上没有神仙,但人间处处是神仙。每一个微笑,每一句祝福,每一次拥抱,都是“神仙”的化身。它不来自天庭,而来自人心。它不靠法力,而靠温情。它不靠神迹,而靠我们彼此之间的牵挂与陪伴。
所以,“又是一年天上的神仙”,下一句不该是“腾云驾雾而来”,而应是“落在你我的肩头,化作一碗热汤,一句问候,一次回眸”。年复一年,它从未缺席,因为它本就住在我们心里。只要我们还愿意相信团圆,相信希望,相信爱,那“神仙”,就永远在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