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鹭簪裾上龙尾”一句,出自唐代诗人李贺的《荣华乐》,原诗描绘宫廷盛景,极尽铺陈华美之能事。此句以“鸳鹭”喻百官朝服,簪裾华美,列队如雁行,徐徐登上宫殿台阶,直至龙尾道——即宫殿前高起的御道,象征权力之巅。此句画面感极强,既见百官之尊荣,又见皇权之巍峨。此句并非孤立存在,其下尚有承接之语,原诗接云:“铜驮瑟瑟随步鸣”。此句看似写器物之声,实则暗含深意,既延续了前句的宫廷气象,又悄然转向对繁华易逝、权力无常的哲思。若以“鸳鹭簪裾上龙尾”为问,其下句正是“铜驮瑟瑟随步鸣”,而更值得探究的,是这句之后所展开的意象与情感脉络,以及它如何构成一幅完整的盛世图景与命运隐喻。
“铜驮瑟瑟随步鸣”一句,字面意为铜制的马形驮兽在百官行进的脚步声中发出细微而清冷的声响。铜驮,或指宫门前铜铸的瑞兽,或为仪仗中象征威严的金属饰物,其声“瑟瑟”,非金戈铁马之铿锵,而是如风拂铜铃、雨打檐瓦般的低吟。这声音微弱,却穿透了前句的喧嚣与华彩,成为听觉上的转折点。百官列队,衣冠楚楚,步履庄重,本应是威仪赫赫的场景,然而铜驮之声却如幽灵般悄然浮现,仿佛在提醒:再盛大的仪式,也掩不住金属的冷寂与时间的低语。李贺以“瑟瑟”二字,将视觉的辉煌与听觉的凄清并置,形成强烈的反差。这声音不是庆典的伴奏,而是命运的旁白。它不喧哗,却更令人心悸。百官登阶,步步高升,而铜驮之声却如影随形,仿佛在说:今日之荣,终将化为铜锈与回响。
进一步细究,“铜驮”之“驮”,本有承载之意,而“铜”为金属,象征坚固与永恒。铜虽不腐,却会生绿锈,会因风雨侵蚀而失其光泽。李贺以“铜驮”为意象,实则以物喻世——权力如铜,看似坚不可摧,实则终将被时间腐蚀。百官如鸳鹭,簪裾华美,列队登阶,仿佛步步接近天听,接近永恒。铜驮之声却如警钟,提醒他们:再高的龙尾道,也终有尽头;再盛的荣华,也难逃衰败。此句之妙,正在于它不动声色地将前句的“上”字——向上的攀升、向荣的进程——悄然逆转为一种向下的预感。脚步仍在前进,但声音却在低语:这并非通往不朽的阶梯,而是走向遗忘的甬道。铜声瑟瑟,不是庆典的余韵,而是挽歌的序章。
李贺此诗写于中唐,彼时国势已衰,藩镇割据,宦官专权,表面仍维持着宫廷的繁盛,实则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诗人以瑰丽之笔描绘“荣华”,实则以反讽之笔揭示“乐”之虚妄。前句“鸳鹭簪裾上龙尾”写百官之荣,下句“铜驮瑟瑟随步鸣”则写荣光之背后的冷寂与危机。铜声非但不增威仪,反而如寒霜覆于金殿,令人不寒而栗。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正是李贺诗歌的典型特征。他不直接批判,而是通过意象的叠加与声音的渗透,让哀愁在华丽中悄然滋生。铜驮之声,是金属的叹息,是时间的脚步,是权力大厦将倾前的第一声裂纹。
整首诗至此,已从视觉的辉煌转入听觉的幽微,从外在的仪仗转入内在的沉思。百官仍在行进,龙尾道仍在延伸,但读者的心已被铜声牵引,进入一种更深层的凝视。这凝视,是对繁华的质疑,是对永恒的怀疑,是对历史循环的警觉。李贺并未否定荣华,但他提醒我们:一切荣光,皆如铜驮之声,终将随步而鸣,随步而逝。今日之登阶者,明日或成铜锈下的尘埃。而铜声瑟瑟,正是历史在低语。
“鸳鹭簪裾上龙尾”的下一句,不仅是“铜驮瑟瑟随步鸣”,更是一声穿越千年的警钟。它告诉我们:权力之华美,终难掩其脆弱;仪式之庄严,终难抵其虚幻。真正的诗意,不在表面的辉煌,而在辉煌背后的阴影与回响。李贺以一句铜声,让我们在仰望龙尾道的同时,也听见了时间落下的脚步。这声音,至今仍在历史的廊柱间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