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坡上锄草的下一句,是母亲在灶前添柴。这句看似平淡的接续,却如一道细线,串起了我记忆深处最温热的片段。小时候,我常坐在老屋门槛上,望着远处山坡上父亲佝偻的身影。他头戴草帽,肩扛锄头,一步步走上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坡地。坡上杂草丛生,荆棘密布,父亲弯着腰,一锄一锄地刨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那时的我不懂农事的艰辛,只觉得那身影在黄土与蓝天之间,像一幅静止的剪影,安静而沉重。而每当炊烟从屋后升起,母亲便开始在灶台前忙碌,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炖着豆角或玉米,香气飘散在晚风中。父亲归家时,饭已温好,碗筷整齐地摆在桌上。这看似寻常的一日三餐,实则是一家人用汗水与守候编织的生活图景。
父亲锄草,不只是为了清理土地,更是为了播种希望。那坡地是家里最重要的口粮来源,种着红薯、花生和玉米。每年春耕,父亲都要提前半月翻土、除草,把每一寸土地都翻得松软透气。他常说:“地不哄人,你哄它,它就哄你。”他从不使用除草剂,坚持用锄头一点点铲除杂草,哪怕手掌磨出水泡,也从不抱怨。我曾问他为何不省点力气,他抹了把汗,笑着说:“药能除草,也能伤土。土地是有灵性的,你待它好,它才肯多给你一口饭吃。”那时我并不完全理解,只觉得父亲固执。直到多年后,我在城市里读到关于生态农业的文章,才猛然醒悟:父亲那看似落后的劳作方式,实则是对土地最深沉的尊重。他用最原始的方式,守护着一片土地的生机与尊严。
母亲添柴,也不只是为了一顿饭。灶台是她的一方天地,柴火的干湿、火候的大小、食材的先后,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总说:“火要旺,心要静。”她烧火时从不急躁,哪怕饭点临近,也从不手忙脚乱。她一边添柴,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听着坡上的动静——那是父亲锄头落地的节奏,是她心中最熟悉的节拍。有时父亲锄得晚了,她会默默把饭菜热在锅里,再往灶里加一把柴,让火苗保持微亮。那一点火光,不只是为了保温,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等待与守候。我曾在一个冬夜醒来,看见母亲独自坐在灶前,火光映在她脸上,皱纹里藏着疲惫,却仍添着柴,等着父亲归来。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家,不是华丽的屋檐,而是有人为你留一盏灯、热一锅饭、守一灶火。
父亲与母亲,一个在坡上,一个在灶前,看似相隔遥远,实则心意相通。他们的劳作,是农村最朴素的生存方式,却也是最坚韧的情感表达。父亲用锄头丈量土地的厚度,母亲用柴火温暖生活的温度。他们不善于言语,却用行动诠释着责任与爱。坡上的草被锄尽,灶里的火不熄灭,日子便一天天向前走。他们没有豪言壮语,却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把平凡过成了诗。我离家多年,城市的生活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但每当疲惫时,我总会想起那个坡,那灶火,那对默默劳作的背影。他们教会我的,不只是如何种地、如何烧火,更是如何面对生活——踏实、坚韧、不轻言放弃。
如今,那片坡地早已退耕还林,老屋也渐渐荒废,但父亲锄草的身影和母亲添柴的火光,却始终在我心中燃烧。他们用一生的沉默劳作,为我铺就了一条通往世界的路。而我终于懂得,那句“父亲坡上锄草的下一句”,不是别的,正是“母亲在灶前添柴”——这不仅是生活的延续,更是爱的传承。无论我走得多远,只要想起这句话,便知道,家从未远离,它藏在每一粒泥土里,每一缕炊烟中,每一次无声的等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