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上早朝的下一句,是“国事尽付东流水”。这句看似戏谑的续写,实则道尽了中国古代政治制度中一个深刻而复杂的命题:权力运行的核心机制一旦松懈,国家机器便如江河决堤,难以维系。早朝,作为古代君主与臣僚沟通政情、决策国是的重要仪式,不仅是时间的安排,更是一种权力秩序的象征。它承载着“天子勤政、百官尽职”的政治伦理,也维系着中央集权的运转逻辑。当君臣不再上朝,表面上是作息的懈怠,深层则是政治生态的崩坏。
早朝制度自秦汉初具雏形,至唐代趋于完善,宋代达到鼎盛,明清时期虽形式有所变化,但其精神内核始终未变。以唐代为例,每日清晨,五品以上官员需在天未明时入宫,依品级列班,由皇帝主持朝议,听取奏报,裁决政务。这一制度不仅强化了皇权的威严,也确保了政令的及时传达与执行。唐太宗曾言:“朕每日坐朝,欲闻得失。”可见,早朝并非形式主义,而是君主主动倾听、臣子积极进言的重要渠道。而一旦君臣不再上早朝,信息传递的链条便出现断裂。地方奏报积压,中枢决策迟滞,政令如泥牛入海。更严重的是,皇帝与朝臣之间缺乏日常互动,信任渐失,猜忌滋生。宦官、外戚或权臣便趁虚而入,借机揽权。明代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虽仍批阅奏章,但朝中党争愈演愈烈,东林党与阉党互相攻讦,国事日非,终致大厦将倾。可见,“不上早朝”并非简单的懒惰,而是权力监督机制失效的征兆。
进一步而言,早朝的缺席,往往伴随着整个官僚体系责任感的退化。当官员不再每日觐见君主,其行为便失去了最直接的监督。他们不再需要在天未亮时整理衣冠、赶赴宫门,也不再需要面对皇帝的目光与质询。久而久之,敷衍塞责、推诿扯皮之风盛行。宋代虽有“五日一朝”的变通,但仍有“常参官”每日入对,保持政务的连续性。而到了清代,军机处的设立虽提高了行政效率,却也使早朝逐渐流于形式。皇帝深居内廷,大臣多通过奏折沟通,面对面交流的机会锐减。这种“非接触式”治理,虽在技术层面提升了效率,却在情感与责任层面削弱了君臣之间的政治契约。官员不再视自己为“天子门生”,而更倾向于结党营私、谋取私利。当整个官僚系统失去“早朝”这一仪式性约束,其公共性便逐渐被私利性取代。于是,政令不出紫禁城,百姓疾苦无人问津,国家治理陷入“有制度无执行”的困境。
更深层的危机,还在于“不上早朝”所反映的君主与士大夫之间关系的异化。在传统儒家政治理念中,君臣如父子,君以礼待臣,臣以忠事君。早朝正是这一伦理的具象化体现——皇帝以勤政示天下,臣子以尽职表忠诚。而一旦君主长期不朝,便意味着他对“礼”的背离,对“德”的放弃。士大夫阶层本以“致君尧舜”为理想,若君主自弃其位,臣子便失去效忠的对象。于是,忠君思想逐渐让位于现实利益考量。明末东林书院讲学,虽高倡“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但面对皇帝深居不出、朝纲紊乱,士人只能空谈义理,无力回天。这种“理想与现实”的断裂,正是“君臣不上早朝”所引发的精神危机。
历史反复证明,制度的生命力不仅在于条文,更在于其日常实践。早朝作为一种仪式,其价值远不止于议事本身,而在于它维系着一种政治秩序、一种责任伦理、一种君臣共治的象征。当这种仪式被荒废,国家便失去了自我纠错的能力。清嘉庆年间,有大臣上疏劝谏:“陛下宜勤政于早朝,以振朝纲。”嘉庆帝虽有所触动,但终未能恢复祖制,国势已难逆转。可见,“不上早朝”并非一时之惰,而是制度衰败的起点。
“君臣不上早朝的下一句”,不应只是戏谑的“国事尽付东流水”,更应成为对政治责任的深刻警醒。一个国家的治理,不能仅靠制度设计,更需依靠日常实践中的敬畏与担当。早朝虽微,却如国之脉搏,一旦停跳,全身皆危。唯有君主勤政、臣子尽职,日日如一日,方能使国事不废,社稷长安。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制度易立,践行难;权力易得,责任难负。唯有将责任内化于日常,将勤政化为习惯,国家才能真正长治久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