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的鱼,下一句是“游进了月光里”。

这并非一句诗,也不是某个典故的残章,而是一个老人坐在村口石阶上,用沙哑的嗓音说出的谜语。那日黄昏,我路过村口,看见他佝偻着背,手指轻轻抚过一块青石板,石板表面凹凸不平,像是被岁月刻下了某种古老的纹路。他忽然抬头,目光穿过我,望向远处山脊上缓缓下沉的夕阳,低声念道:“石板上的鱼,游进了月光里。”

起初我以为这只是老人神志不清的呓语,可那句话却像一粒种子,落进我心底,悄然生根。几天后,我再次回到村口,特意蹲下身,仔细端详那块石板。阳光斜照,石面泛起微光,我这才发现,石板上竟有一道极细的裂痕,从东向西蜿蜒,形如鱼脊。更奇的是,当月光洒落,那裂痕仿佛被点亮,泛出银白光泽,宛如一条鱼在静止的石中缓缓游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老人所言并非虚妄,而是一种近乎诗意的真实——有些存在,只属于特定的光与时间。

我开始走访村中老人,试图解开这句话背后的秘密。一位年逾八旬的渔夫告诉我,这石板原是村外河滩上的一块天然石,早年河水丰沛,常有鱼群跃上浅滩,在石上留下湿痕。某年中秋夜,月光如练,照得河面银波翻涌,一条大青鱼竟跃上石板,在月光下挣扎片刻,竟不再动弹,仿佛被月光“吸”了进去。次日清晨,鱼不见踪影,只余下那道裂痕,如刀刻般深嵌石中。村人皆言,那鱼并非死去,而是“游进了月光里”——它挣脱了水的束缚,跃入另一种更纯净的流动。

这说法听起来荒诞,却并非孤例。村中还有一位老陶匠,他家中藏有一块陶片,上面刻着鱼纹,鱼眼处嵌着一粒微小的月长石。他说,这是祖上传下的“月鱼符”,每逢月圆之夜,将陶片置于月光下,鱼纹会微微发亮,仿佛在呼吸。他相信,古人有“以石载灵,以月引魂”之说,认为某些生灵在特定条件下,能借月光脱离形骸,进入一种“无相之游”的状态。石板上的鱼,正是这种转化的象征——它不是被消灭,而是被升华,从物质的束缚中解脱,进入光与记忆的流动。

我渐渐意识到,“石板上的鱼,游进了月光里”并非一个关于奇迹的故事,而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隐喻。鱼,是水的囚徒,也是水的舞者;石板,是凝固的河床,是时间的墓碑。当鱼跃上石板,它便脱离了水的庇护,暴露在干燥与寂静中,看似死亡,实则是另一种觉醒。而月光,是夜晚的河,是无声的流动,是超越形体的通道。鱼游进月光,意味着它不再依赖物理的水,而是以光为介质,以记忆为河床,继续它的旅程。

这何尝不是人类自身的写照?我们每个人,都曾在某块“石板”上停留——那是生活的重压,是职场的规则,是社会的期待。我们被钉在某个身份、某个位置,动弹不得。但总有一些瞬间,月光洒落,心被照亮,我们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可以不再只是“活着”,而是“游动”——哪怕没有水,哪怕身处石面,只要心中有光,就能跃入另一种存在。

村中后来修了公路,那块石板被移到了村史馆,陈列在玻璃柜中。有人觉得它不过是块普通石头,有人却专程前来,只为在月圆之夜,站在它面前,静静等待。某夜,我也去了。月光透过天窗,落在石板上,那道裂痕果然泛起微光,像一条鱼缓缓摆尾。我忽然想起老人那句低语,不再觉得神秘,反而感到一种温柔的释然。

石板上的鱼,游进了月光里。

它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游着。

而我们,也终将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跃出生活的石板,游进属于自己的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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